他以前害怕醫(yī)院，懼怕醫(yī)生，從死亡有關的東西，他都本能的去排斥和遠離，從來沒想過，生命原來可以脆弱到這種地步。

    因為雅雅的刺激，朝揚第一次，真真正正萌生了當醫(yī)生的念頭，不是為自己，也不是為廖星辰，而是像世寧校訓說的那樣，為了能救更多個“雅雅”。

    ……

    這日，朝揚家三口難得坐在一起吃飯，廖星辰因為實在吃不慣楊欣蘭的創(chuàng)新粵菜，沒上來。

    “爸，法洛四聯癥……治愈的可能性大么？”

    兒子的這個問題讓朝海愣了一下，他放下筷子回答：“法洛四聯癥是種很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畸形，治愈的可能性大不大，得看病例?！?/br>
    “一般來說，年紀越小，畸形越不嚴重的病人，治愈可能性越高?！?/br>
    “快九歲的孩子呢？”

    朝海職業(yè)病犯了：“九歲還沒做手術嗎？這個也太晚了，一般來說，我們建議四聯癥的患者最好在三歲前完成治療?！?/br>
    “這個病年紀越往后，死亡率就越高。”

    雅雅那張臉浮現在眼前，久久散不去，她還等得到自己暑假，一起去青山看星星嗎？

    想到一條鮮活的生命即將離自己而去，朝揚眼眶都紅了，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帶著嚴重的哭腔：“爸，有個福利院的小女孩，得了法洛四聯……”

    “你，你能救救她嗎？”

    朝揚其實知道自己的這個要求很無理，濱江是高端私立醫(yī)院，治病費和手術費都高得離譜，世上千萬個“雅雅”，他能力有限，不可能每個都救。

    但……讓他看著雅雅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他更做不到：“我能不能先跟你們透支手術費，等我以后畢業(yè)工作了，再還?！?/br>
    兒子從小心善，見不得別人受苦受難，小時候楊欣蘭帶他出門逛街，遇到路邊乞討的老大爺，朝揚都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零花錢都丟人家碗里。

    楊欣蘭欣慰地揉他的頭：“寶貝別哭，是哪個福利院的孩子？叫什么名字？爸媽明天去看看她。”

    第二天中午，兩位大忙人好不容易擠出半個小時，飯都沒吃，開車去了趟兒子所說的福利院。

    在看過院長mama提供的病例和檢查表之后，朝海眉頭緊蹙：“這孩子情況那么嚴重，兩年前醫(yī)生就建議馬上手術了，怎么不送去治療呢？”

    院長mama：“誒，我們的經費有限，一個院幾十個孩子要照顧，實在承擔不起那么大的手術費用……”

    這也是雅雅難被領養(yǎng)出去的原因，社會就是這么殘酷，再有愛心的人，去福利院也不會優(yōu)先選擇一個身體殘缺的孩子。

    楊欣蘭端詳著雅雅，明明是夏季，穿短袖在外面站五分鐘都能大汗淋漓，這孩子卻穿著不合身的長袖長褲，瘦脫相的臉上只能望見一雙無辜的大眼睛。

    當真是一個惹人憐愛的孩子，別說朝揚了，見過無數生離死別的楊欣蘭和朝海，看到這樣的雅雅，都覺得心疼。

    “院長，我們現在能帶雅雅去醫(yī)院做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嗎？一切的檢查費用，由我們這邊出。”

    院長說：“那肯定是沒問題的，二位來這邊填一個表格就行了?！?/br>
    去濱江的路上，朝海在前面開車，楊欣蘭和雅雅坐在后排。這是雅雅第一次離開福利院，她一直在看車窗外呼嘯而過的景色，不放過一草一木，好像過了今天，就再也沒機會見了。

    楊欣蘭看著她的側臉，突然想起了朝揚第一次來石江區(qū)時的樣子，那雙對新鮮事物渴望的眼睛，簡直一摸一樣。

    有兩位大教授親自開單，雅雅的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當晚院長接到朝海的電話：“我給雅雅辦了住院手續(xù)，她的情況已經不允許再拖下去了。”

    “先給她安裝心臟輔助器，然后等合適的心臟進行移植……”

    這倆手術名稱一聽就特別的昂貴，院長十分為難：“可手術費這邊實在……”

    “和檢查費一樣，”電話那頭開口道：“都由我們這邊負責?！?/br>
    安裝心臟輔助器的一天，朝揚和廖星辰去病房看雅雅，白色的病床顯得她人更小更脆弱了。

    朝海穿著白大褂站在旁邊，他告訴朝揚，雅雅的心臟功能已經達到了極限，“還好你及時發(fā)現了她，如果再晚幾個月，可能就救不回來了?！?/br>
    朝揚手緊緊攥著病床欄桿，直到冰冷的欄桿變得guntang。廖星辰掰開他的手，不停的安撫他的情緒。

    廖星辰知道朝揚這段時間過得十分煎熬。他非常能理解這種心情，當年在游樂園，他也曾同樣見過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輪。

    救人的是父母，卻給孩子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病房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還有呼吸機運轉時的滴滴聲，朝揚已經不再感到害怕，離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走廊上掛著的藍色牌子：【心胸外科住院部】

    心里一直迷茫的那個問題，終于有了答案。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朝揚跟父母預支未來的工資給雅雅治病的事，很快整個大院的人都知道了。

    就連遠在老宅的廖啟明也聽說了此事，自從知道陪自己下棋，又陪自己聊天的那個小娃娃就是自己的孫媳婦之后，廖啟明比陳樺還高興。

    天天盼著能再次見到朝揚，結果一直沒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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