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畏天知命(二)送親儀仗
浩浩蕩蕩的送嫁的儀仗緩緩駛出王宮,沿著應城的中軸線,王城大道,一路向南行進。 鈴蘭透過云輦四周垂下的銀紅色蟬翼紗簾向外望去,只見道路兩旁盡飾紅妝、人頭攢動,擠滿了前來觀禮的百姓。 ...... “真不愧是郡主出嫁呀!好大的陣仗!” “看你就沒見過什么世面。那輦轎里的不過就只是個掛名郡主而已,這種規(guī)模算得上什么氣派?恐怕連真正王女的半副儀仗都不及?!?/br> “什么?合著這就是個假郡主呀?” 聽聞二人說話,旁邊一當地口音的百姓也搭話道:“小伙子,我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我跟你說吧,這個‘郡主’原先不是王室,也非官家、豪族出身,不過就是宮中的一個小宮女而已,聽說,還是鄉(xiāng)下窮苦的小地方出來的,入宮前怕是連你我這樣的良民百姓還都不如呢。” “是嘛?老伯這話可當真呀?” “可不就是么!這老頭說的沒錯。我還聽說呀,這送嫁的儀仗就只送到南城近郊的王室驛站那兒,把這個‘郡主’交到夏國人手里,就算完事兒。這不明擺著做做樣子么!要換成真正的王女,那送嫁的儀仗不得浩浩蕩蕩的隨行千萬里,一直送入人家的王城......” 云輦緩緩駛過,方才硬是鉆入鈴蘭耳中的對話聲也隨之漸行漸遠。 老百姓們并不似宮墻之內那些身披華服之人一般虛偽造作,大都只是前來看看熱鬧的而已,三兩成群地湊在一起,這樣或那樣的談論著這次的送嫁之禮。 百姓們能如此無所顧忌的品頭論足,也都是因為城中無人不知,這位伶蘭郡主并非是真正的王族,所以百姓隨便說些什么,只要不出格,王族是絕不會插手干預的。 而且,鈴蘭也認為,之前那幾個人說的話,一點兒都沒錯。這一切都不過只是做做樣子而已,衛(wèi)王之所以愿意為了一個‘假’郡主舉行如此盛大的送嫁典儀,也只是為了要讓世人鑒證衛(wèi)國與夏國的聯姻,而并非是真的為了給她這個‘假’郡主送親。 這些她心中早就清楚,可卻也并不十分在意。因為于她而言,這個身份、這場盛大典儀,從來就不是真正屬于她的。 而在這世上,真正屬于她的又是什么呢......想到此處,鈴蘭垂首凝視著手中緊緊攥著一方的蜀錦絲帕。 當混著胭脂的淚水墜落到絲帕之上,暈成了一抹淡淡的嫣紅,鈴蘭用手輕撫著絲帕之上繡著的銀杏葉不禁苦澀的一笑。 想當初,她雖然是為遮蓋被她不小心沾上的顏料,才繡上了這一片銀杏葉,但當她一針一線笨拙的穿針引線之時,便早已賦予了它更多的意義,這絲帕上繡著的,是她對三殿下的一片心意。而這一方她原本想要用一生去好好珍惜的絲帕,卻又被她不小心染上了顏色。 鈴蘭顫聲長嘆,想也就罷了,這一去,即是永別,日后也再沒有將這帕子還回去的必要了。 不知為何,只這般想著,鈴蘭便覺心中陣陣刺痛、苦思難擋。 她輕輕仰起頭來,想要制止住這肆無忌憚的流淌淚水。 而此刻,也只有完全放空思緒,什么都不再去想的時候,她才感覺自己還能夠呼吸、還有繼續(xù)的活下去的勇氣。 ...... 不知不覺間,浩蕩的儀仗隊伍漸行漸緩,終是在南城近郊的王室別院前停了下來。 云輦停穩(wěn)后,紗簾被兩旁的內侍輕輕掀開。 鈴蘭被告知要在此處換乘夏國的馬車,于是,她輕輕提起裙角,正準備下邁步輦。 與此同時,一只修長的手伸到了鈴蘭的面前,手掌向上攤開。 鈴蘭順著向外望去,見云輦外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靖承君,夏卿云。 夏卿云嘴角微揚,那笑顏一如既往,令鈴蘭倍感熟悉。 不過如今這情勢之下,鈴蘭卻是半點也笑不出??上脒@事已至此,就算只是為了禮面上,她也該盡力做好些。 于是,她輕輕一咧嘴角,但自己都能感覺得到,現在的樣子看起來一定別扭及了。 她視線一沉,輕輕搭上夏卿云的手臂,借著力邁步下了云輦。 夏卿云扶著鈴蘭走到遠離儀仗隊伍的一處陰涼下,低聲說道:“小丫頭,這里到處都是衛(wèi)王和王后的人,不方便,所以我便命接你娘那隊人在向南十里外的溪邊與我們匯合?!?/br> 鈴蘭聞言,感激的扯著夏卿云的衣袖連聲道謝。 雙眸交視,夏卿云心中莫名一悸,紅著臉聲說去檢查一下車馬準備的如何了,讓鈴蘭在此稍后。 而這一幕在外人看來,只像是一對新婚的小夫妻在刻意避開人打情罵俏一般,并無什么不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