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shù)谋尚∑拮?第19節(jié)
王妃擺手,“趕緊去吧?!?/br> 又派屋內(nèi)伺候的兩個婢女護送。 媛媛?lián)u搖頭,手按著桌沿穩(wěn)住軀體,面色盡量平靜道:“王妃娘娘不用客氣,我只是頭暈而已,自己回去就好。” 她盡量鎮(zhèn)靜地朝王妃和薛珉之行禮,抬頭見薛珉之穩(wěn)穩(wěn)坐在桌邊,表情平靜,像在看不相干的人。 這副漠然的模樣和他剛才敬酒的模樣相去甚遠,媛媛迷糊,他到底對自己是個什么想法??? 若說漠不關(guān)心,不喜歡吧,他能救她,又特意尋蘇明秀、蘇明福二人為她出氣,偶爾的舉動也很貼心,若說喜歡吧,很多時候又顯得很冷漠。 眩暈更重,媛媛趕緊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再留在珍味閣,估計會出丑的。 甄許稍稍行禮,跟在她身后出門。 等甄家兄妹離開,王妃才關(guān)切地問薛珉之,“聽說你那天救甄小姐受了傷,傷情如何?怎的也不告訴我一聲?” 薛珉之抬頭,“什么受傷?” “我已經(jīng)知道了,不用瞞著!”王妃很生氣,“李大夫在隔壁等著,秀萍,你去把他請過來給王爺瞧瞧?!?/br> 薛珉之聽到連李大夫都請到王府,皺皺眉,“母親,兒子真沒事?!?/br> “你院里的人說的,還能有假?”王妃面帶怒容。 “彩英?”薛珉之搖搖頭,“她總喜歡大驚小怪。” 伸出右手給王妃看,“母妃你瞧,就一道小口子?!?/br> 掌心里破了點兒皮,那是拉韁繩拉出來的。 “已經(jīng)上了藥,沒事的?!?/br> 王妃見只是一個小口子,松了口氣,“嚇死我了,還以為是重傷呢。你個沒用的東西,殺幾個小毛賊也用得著傷了自己?” 寧王淡定聽她訓斥,順手夾了一塊rou放進她碗里,“母親嘗嘗,這道魚rou酸酸甜甜,很不錯。” 王妃瞪他一眼,怒氣全消,夾著魚rou邊吃邊罵:“都怪那群小毛賊,害得甄小姐遇險,還讓你受傷,剛才那蘇……蘇什么的,就該千刀萬剮!” 薛珉之道:“甄小姐和甄少爺更想要為揚州的甄家翻案,由他們?nèi)グ?。殺了他們只能出一時之氣,留下他們,不僅能翻案,幫甄家掙回名聲,還能補償錢財,他們的選擇沒錯?!?/br> 王妃見他不順著自己說話,又罵他,“沒有那兩姐弟,就翻不了案嗎?還不是揚州那些官兒沒用!你也沒用,一個貢茶投毒案,查到現(xiàn)在都沒個苗頭……” 薛珉之淡然賠罪,“母親說得是?!?/br> 王妃頓了頓,放下筷子道:“話說甄小姐如何了,你干脆去看看吧?!?/br> 薛珉之想到媛媛臉上不正常的紅暈,“大約是喝醉了?!?/br> “去啊。”王妃催促。 薛珉之思忖片刻,起身離席。 夜晚很黑,王府大部分下人今夜都聚在珍味閣這邊伺候,沿途幾乎沒人。 薛珉之背負著手,慢慢踩著石板路往前走。 天上厚重的云層里,露出半彎月亮,月光隱隱約約,周圍的房屋花木影影綽綽。 走到半途,忽然,薛珉之聽到一陣咚咚的撞擊聲,像是有人拿頭往樹干上敲,接著是甄許壓低的聲音。 “媛媛,別鬧了,我們走……” “我的姑奶奶,這可不是家里,乖乖跟我走啊……” “求你別鬧了,若是讓王府的人看見,婚事就黃了啊……” 那撞擊聲戛然而止。 “我不走!”甄媛媛的聲音。 薛珉之頓了頓,往前走兩步,隔著小松樹看到甄家兩兄妹正站在一棵桃樹邊,那桃樹養(yǎng)了十幾年,有小腿之粗,樹冠茂盛,展開的枝丫上全是粉色小花,稍稍一動,花瓣如雨簌簌落下,鋪滿周圍一圈泥土。 薛珉之想起,那是他小時候從路邊挖來的晚桃,花開得比尋常桃樹晚些,花瓣也艷些,不怎么結(jié)果,仿佛它生來就是為了開花的。 “別鬧了,快走……”甄許拉媛媛。 媛媛卻抱著那棵樹,死活不肯走,臉貼著樹干:“我要拔掉它!” “為什么要拔掉它?”甄許驚問。 “漂亮,帶回家!”媛媛認真地說。 甄許環(huán)顧四周,用力拉她胳膊,“別鬧,咱們趕緊回去!” “不,我要拔掉它!”媛媛?lián)u頭。 甄許差點痛哭,“求你了姑奶奶,明天拔,明天拔可好?” “我就要現(xiàn)在拔!” 一旁的薛珉之聽了想笑,媛媛死抱著桃樹不撒手,嚷嚷要拔掉的模樣,和往常規(guī)矩文雅的模樣相去甚遠,還蠻可愛。 沒想到她酒量這么淺。 甄許滿頭大汗,用盡吃奶的力氣也沒法把姑奶奶從樹上撕下來,內(nèi)心十分惶恐。 “媛媛!別拔,求你了?。 ?/br> 甄許恐懼的聲音讓薛珉之更想笑,一個小女子怎能拔掉桃樹呢?剛想走出去替甄許處理酒鬼,卻在這時,甄許被媛媛一把推開,摔倒在地。 緊接著,桃樹旁的女子,雙手環(huán)抱住桃樹,喝呀一聲,用力往上拔。 “不要!”甄許慘叫。 月色朦朧,媛媛抱著的桃樹左右搖晃著,慢慢往上升高,散落的枝丫搖晃,萬千粉紅顫顫巍巍,雨點似的花瓣飄落。 “哈呀——!” 又是氣沉丹田的一聲吼,聲音卻嫩嫩的,即便怒吼也很動聽。 樹冠顫抖,樹干搖晃。 薛珉之驚得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那嬌小柔弱的女子,把小腿粗的桃樹給拔了出來! 雖然那桃樹并不粗.大,可要徒手連根拔起,所需要的力氣,絕對難以估量,就連自己也不見得能做到。 可這小小女子,竟然能將整棵桃樹都拔了出來! 甄許形容驚恐,媛媛卻抱著桃樹傻笑。她笑起來淺淺的,碧青衣裙端莊優(yōu)雅,頭上是一樹粉紅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 如果忽略她親手拔出桃樹,這畫面甚美。 薛珉之到底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定定神,移步走過去,“甄小姐?!?/br> 甄許聽到身后的動靜,回過頭,嚇得魂飛魄散,失聲道:“王爺!” 媛媛聽到喊聲,朦朧間看到一道修長挺拔的人影走過來,露出一張俊美的臉。 高挺的鼻梁,飛入鬢角的長眉,一雙如寒星的眸子,俊美得如同畫中人。 媛媛覺得似曾相識,但又想不起來是誰,遂問道:“你真好看,你是誰?” 俊美的男子在她前方停下,月色下的他依舊穿著黑色大理寺官服,玄黑衣袍與夜色融為一體,裙擺一圈江崖海景圖,俊美的臉被襯得如玉般完美無瑕。 漆黑長靴站在石板上,不動聲色。 “媛媛,那是王爺!”甄許趕緊說道,希望自己的聲音能傳到meimei已經(jīng)喝醉酒的腦子里。 哦,王爺! 媛媛腦中糨糊似的,什么都記不得,但依舊牢牢記得一件事——她要嫁給寧王救爺爺,這是她的使命。 于是,她歡歡喜喜地扛著桃樹走過去,伴隨著她的腳步,桃樹的枝丫不斷抖動,發(fā)出簌簌的聲音,粉色花瓣落滿她的頭發(fā)。 “王爺……”媛媛走到薛珉之身前,仰起頭,甜甜地道,“我要嫁給你?!?/br> 薛珉之沒說話。 不知何時,厚重的云層消散,彎月完全露出來,還有幾顆明亮的星星。 皎潔的月光落在女子白嫩天真的臉蛋上,笑容甜美而燦爛,可愛又甜蜜。 薛珉之聽到輕微的砰砰砰的聲音。 緩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聲音來自于自己的胸腔。 他依舊不動聲色。 旁邊的甄許捂住臉,不忍再看。 媛媛將桃樹遞給薛珉之,歪著頭認真道:“這個給王爺,王爺娶了媛媛可好?” 桃樹簌簌震顫,粉色花瓣隨之飄下,落在薛珉之的黑發(fā)和肩頭。 他凝望女子期待面容,又望著那根小腿粗的桃樹,實在不知道該不該接。 媛媛見他沒接,將桃樹杵在地上,茂盛的樹冠籠罩在兩人頭上,遮擋住星與月。她扶著桃樹,就像扶著一柄巨大的傘,神態(tài)輕松,笑容甜蜜。 薛珉之的視線暗下來,他比較高,桃樹的枝丫最矮的部分,剛到他的肩膀。 于是他撥動樹枝,微微后仰,避免被劃傷臉頰。待桃樹站定,滿目皆是粉色,透過縱橫交錯的繁花枝丫,瞧見媛媛天真的笑顏,和萬千桃花一起,灼灼艷艷。 花瓣撲簌簌的如雨墜落。 他聞到了桃花澀澀的香氣。 還有另一種更清新,更誘人的香氣。 “王爺,你收下我的花,我嫁給你可好?”女子又撒嬌似的問。 薛珉之想,媛媛剛才的話,應(yīng)該是醉酒后的言辭,做不得真。 于是點頭,說:“好。” 媛媛于是歡歡喜喜地把桃樹遞給他,那動作仿佛遞一根材火棍似的,以至于薛珉之懷疑桃樹是不是特別輕。 等他伸手接過,才知道估算錯誤,桃樹就是桃樹,長這么大不是白長的。 媛媛貼心地幫他抬住樹根部分,扛在肩頭,“王爺,我?guī)湍闼突丶?。?/br> 薛珉之怕戳著她,只好順著力道抬住桃樹樹冠。 兩人一人扛著桃樹的一頭,在月光下面對面站著,場面十足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