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了票，找了個空位坐下，也就幾站路，就到了呂家的小院兒。

    敲了敲門，秋芳來開了么。

    “小美你來啦，快進來吧?！?/br>
    兩年的相處，秋芳早已像家人一樣了，所以她十分自然的把白芙美拉進了門，然后朝外張望了一下，才又關(guān)上了門。

    “你怎么了？這鬼鬼祟祟的，做賊呢？”

    白芙美一邊摘下脖子上的圍巾，一邊奇怪的看著秋芳的怪異行為。

    “哪兒啊，我這不是怕人看見門開了，不自覺的上門來嘛?！鼻锓缄P(guān)好門，回頭接過白芙美手里的飯盒還有她剛解下來的圍巾：“也不知道這些人臉皮咋這厚呢，我聽周奶奶說，當(dāng)初家里出事的時候，這些人一個個的看熱鬧，還有好幾戶人家主動去交代事情的呢，如今看見人回來了，倒是舔著臉上門來了?！?/br>
    秋芳一邊撇嘴搖頭，一邊翻了個白眼，神氣活現(xiàn)的：“還有人拎著東西上門來道歉呢，可沒把周奶奶給氣壞了?！?/br>
    這就是遺留問題了。

    當(dāng)年呂家出了事，上面派人下來調(diào)查，周邊鄰居都給問便了，也不是每戶人家都是好人，有的人家不開口，有的人家卻是憑空捏造都要說幾條，如今人回來了，那些人自然心虛，生怕被報復(fù)，趕緊的上門來道歉。

    呂子書倒是沒覺得怎么，趨利避害，人之本性，他能理解。

    可周淑麗卻理解不了，她自詡以前對這些鄰居不錯，誰家有個什么事求上門，她能幫的都幫，來借錢也從沒有過一次空手而歸的，可到了最后，舉報自家最狠的，卻是她幫助最多的，無論呂子書怎么說，這些事都耿耿于懷。

    她也沒辦法不耿耿于懷，這么多年了，她總得發(fā)泄一下。

    白芙美能理解周淑麗的想法，所以對秋芳的抱怨不置可否，而是轉(zhuǎn)移話題：“姨奶奶和姨爺爺在屋里呢？”

    呂子書已經(jīng)出院了，如今正在家里休養(yǎng)。

    “在呢，你快進去吧，他們剛剛還念叨著你呢?！?/br>
    “行，這菜你熱一下，晚上俊俊哥也過來吃晚飯，你再去做兩個菜去?！?/br>
    “趕緊進去吧，我有數(shù)著呢。”

    說完，秋芳就先將她的圍巾掛起來，然后拎著飯盒轉(zhuǎn)身去了廚房，如今的秋芳已經(jīng)是家里的家務(wù)一把抓了。

    見她走了，白芙美才轉(zhuǎn)身往周淑麗老兩口的房間走去。

    呂子書身體太虛了，所以房間里安裝了暖氣片，除了必要的通風(fēng)時間，其他時候都門窗關(guān)緊了，保證里面的溫度。

    白芙美敲了敲門，聽到里面的回應(yīng)后，就推門走了進去，門一開，就趕到一股熱意撲面而來，周淑麗手里端著碗魚湯，正在喂呂子書喝湯，白芙美連忙打招呼：“姨奶奶，姨爺爺。”

    “咳咳，小美來了啊，快坐吧，小高呢？沒一起來？”呂子書看見白芙美來了，臉上頓時漾出笑意，他有好幾個孫子，一個孫女兒都沒有，白芙美的出現(xiàn)，也算是圓了他養(yǎng)孫女兒的夢了。

    “他在家和文旻哥打電話呢，我就先過來了?！?/br>
    白芙美走到床邊坐在周淑麗的身邊。

    周淑麗放下魚湯碗，伸手去拉她的外套：“快把外套脫了，等會兒得捂出汗了?！?/br>
    白芙美連忙站起身，自己給自己把棉襖給脫了，她里面就穿了一件薄毛衣，周淑麗又趕緊拿了件披肩給她圍起來，又給她沖了杯紅糖水，遞到她手上才重新坐下了。

    呂子書看妻子忙忙碌碌的，忍不住笑：“全家也就你我能享受這個待遇了。”

    周淑麗白了他一眼：“要不是你身體不好，你也享受不了這個待遇，魚湯涼了，趕緊喝吧?！?/br>
    呂子書頓時對白芙美擠眉弄眼的，然后才接過碗一口氣悶了。

    “喝完了。”

    呂子書將碗遞給周淑麗，又拿過手帕擦了擦嘴：“這屋里暖和，你們討論工作也不必背著我，就把我當(dāng)聾子就行?！?/br>
    呂子書是知道的，周淑麗突然將白芙美叫來，絕不僅僅只是吃晚飯那么簡單，況且，小高沒來就能證明了，所以他也自覺，湯一喝完，身子一歪，拿起剛買的晚報就開始看報紙，仿佛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似的。

    大約是因為事情不重要，周淑麗還真的就在房間里和白芙美討論了起來。

    “今天和老武出去一天感覺怎么樣？”

    今天是白芙美第一次跟著武主任去探訪孤寡老人，周淑麗很是關(guān)注。

    白芙美忍不住的蹙了蹙眉：“有些老人真的很苦，那居住條件，我看著都心疼，有些人有廠里照顧，生活的倒還行，就是……有的老人……雖然也很可憐，但是我同情不起來。”

    “是不是覺得管理老人比管理孩子難多了?！敝苁琨愋π?，白芙美的反應(yīng)很正常，幾乎每個新進的小干事，第一次去探訪老人后，回來后都是這樣的感覺，甚至有的嫉惡如仇的，能當(dāng)時就跟人吵起來。

    白芙美見周淑麗說的這么直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點點頭：“嗯，可能因為經(jīng)歷太多了吧，沒孩子那么單純?！?/br>
    “正如你所說的，她們經(jīng)歷太多了?！?/br>
    周淑麗嘆了口氣：“戰(zhàn)爭，饑餓，貧困，咱們這一代人都經(jīng)歷了，她們的性格或許古怪，但是年輕的時候，也都是為了心中理想奮斗過的有志青年，她們只是害怕了，怕老了沒人養(yǎng)，所以才會看見點兒好東西，就使勁兒往自己兜里揣，咱們要理解?！?/br>
    白芙美聽到這話，也跟著嘆了口氣。

    誰說不是呢？

    正因為知道，所以才不會當(dāng)面反駁。

    可就算這樣，她還是覺得，處理這些老人的事情，可比那些孩子難多了。

    她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周淑麗，周淑麗抿嘴笑笑：“本來年后就要給你分辦公室了，既然你喜歡和孩子打交道的話，就去兒童工作組那邊吧?！?/br>
    白芙美眼睛頓時一亮，用力點頭：“謝謝姨奶奶！”

    可算是進了可心的部門了。

    作者有話說：

    昨天不是和孩子吵架，是夫妻倆吵架，孩子心里煩，就直接跑出來來我們家了，也沒告訴家里，所以他爸媽才嚇?biāo)懒恕?/br>
    堂嫂子去高中陪讀，晚上的時候趁著侄子晚自習(xí)去跳廣場舞，跳的是那種交誼舞，有個固定舞伴，為了這個舞伴吵架呢，這個廣場交誼舞真的不能跳，我們這把家庭跳散了的太多了。

    第118章 電話

    高付俊開廠子的事情, 單位里其他人不知道，但是他的頂頭領(lǐng)導(dǎo)還是知道的，高付俊在入職的時候就將自己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報告上去了。

    因為他賣的是咸菜, 和建工局是一點兒邊都搭不上，也不怕他以公謀私，所以在審核過后，這事兒就算過了。

    這次他要去鵬城開分廠的事，他自然也是第一時間上報, 倒是把領(lǐng)導(dǎo)嚇得不輕。

    “咸菜廠這么掙錢呢？”

    領(lǐng)導(dǎo)還有些懵。

    在他想象中, 咸菜廠也就是小作坊式的存在，每天出點兒產(chǎn)品, 批發(fā)給早點攤子上，一天掙那個七八塊錢補貼家用, 說的好聽說咸菜廠，說的不好聽就是個私人小作坊。

    高付俊可不知道自家領(lǐng)導(dǎo)的腦補, 他只羞澀的摳了摳手指：“也是多虧了大舅哥的福, 前年他帶了一些去了漂亮國, 周圍的華僑同胞們吃了都覺得很不錯，就想讓他幫著買, 大舅哥尋思著，與其帶那么一點兒, 不如直接進口一些到那邊的唐人街賣，正好二舅哥家里是開超市的?！?/br>
    這話說的謙虛，卻很好的告訴了領(lǐng)導(dǎo)，他背后不僅有白振華這條關(guān)系, 還有出口的渠道。

    領(lǐng)導(dǎo)果然聽在耳朵里, 雖然什么都沒說。

    這年頭想要找個出口關(guān)系, 那是非常難的，畢竟還沒有加入wto，只能和建交國家做生意，而且還要看人家是否主動，作為出口國，他們竟然連主動的機會都沒有，只能被動等待，而且就算建立出口關(guān)系了，對方的要求也是非?？量痰?，明明是平等的交易關(guān)系，卻總是被襯托的低人一等似的。

    國家積弱，連那些國土面積不過彈丸的都來欺負(fù)他們。

    可又能怎么辦呢？

    只能忍辱負(fù)重，走過這段艱難的歲月，努力建設(shè)祖國，只要祖國足夠強大，未來他們走出去，才能被世界尊重。

    所以在這個大環(huán)境下，高付俊能有個穩(wěn)定的出口方，而且不受刁難，是多么的難得。

    領(lǐng)導(dǎo)這時候也能理解為什么高付俊要去鵬城開分廠了，這第一嘛，鵬城是他的家鄉(xiāng)，他是從鵬城走出來的大學(xué)生，如今有了本事，想要回饋故鄉(xiāng)，理所應(yīng)當(dāng)，這第二嘛，也是為了鵬城的港口，做出口比較簡單，又臨近港城，為未來產(chǎn)品打入港城市場做準(zhǔn)備。

    這算盤打的好啊。

    想明白的領(lǐng)導(dǎo)吁了口氣，只覺得這些年輕人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前途可期啊。

    “你那廠子，等有空了，我去參觀參觀?！?/br>
    領(lǐng)導(dǎo)想明白了，語氣都比之前和藹許多，拍拍高付俊的肩膀：“你有那么大的事業(yè)，還能踏踏實實的來上班，可見你是心里有成算的?！?/br>
    “為人民服務(wù)。”高付俊立刻臉色一正，站直了身子，十分嚴(yán)肅的說道，說完后，又突然帶上笑容，語氣都比剛剛軟和許多：“領(lǐng)導(dǎo)想要來視察，那可真是蓬蓽生輝了?！?/br>
    “別說那些漂亮話，這是我個人想去看的，和單位可沒關(guān)系?！?/br>
    “是是，我那就是個咸菜廠，和建工也搭不上關(guān)系啊?！?/br>
    話雖這么說，可兩個人的身份都在這兒呢，就算是去參觀，估計也是休息的時候偷偷去了。

    在領(lǐng)導(dǎo)那邊通過氣兒后，高付俊的行動就更加的便利了。

    偶爾有些緊急電話打到辦公室，他也敢光明正大的接了，因為開口成本，閉口預(yù)算的，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說的所有數(shù)據(jù)，都和建工沒有任何關(guān)系，而是忙的是私活兒。

    為此，晚上高付俊還將這個事開玩笑似的和白芙美說道。

    倒是白芙美聽見后，忍不住的蹙眉：“這事兒咱不能常干，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被人舉報一個公器私用就不好了。”

    她可是知道的，未來公器私用等于貪腐，她不能讓高付俊占這個便宜。

    “要不在家里裝個電話吧。”

    白芙美翻了個身，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高付俊：“咱家四個工人，我和你還有爺爺，都是要隨叫隨走的，裝個電話，再拖個分機，一個放在咱們書房，你讓鵬城那邊有事都留在晚上說，你也能安安心心的解決問題，另一臺呢就放在爺爺奶奶他們書房，到時候爺爺用著也方便，不需要到前頭來找我們?！?/br>
    高付俊愣了一下，隨即就開始認(rèn)真地考慮這個提議。

    說實話，之前他是沒想過裝電話的，畢竟現(xiàn)在私人電話很少，多數(shù)都是裝在單位的，但是，白芙美這么一說，他就立刻心動了，正如白芙美所說，家里有個電話，他和鵬城那邊聯(lián)系也確實方便許多。

    “就是不知道裝個電話要多少錢了，而且這里要裝的話，還得拉線的吧?！?/br>
    這胡同里可沒有布電話線，得從外面的信號箱里拉電話線。

    “這肯定的?！?/br>
    白芙美點點頭，隨即又想到什么似的，拍拍高付俊的手臂：“咱們裝電話之前可得說好了，好人可以當(dāng)，但是咱們也不是誰來借都給借的。”

    白家和鄰居的關(guān)系也算不上多好，因為當(dāng)年他們主要住的是如今財務(wù)所的那棟宅子，這邊的鄰居大多都不熟悉，所以沒什么仇怨，但是這邊鄰居的素質(zhì)確實比不上財務(wù)所那邊，不少人都有些愛占小便宜，白芙美也是在提前打預(yù)防針。

    因為拉電話線，肯定是低調(diào)不了的。

    “這事兒你就別cao心了，爺爺奶奶比你還精明呢?！?/br>
    高付俊伸手捏了捏白芙美的鼻子，親昵的用臉去蹭妻子的脖子：“就不知道裝電話要多少錢了，聽說價錢不低呢。”

    “貴也得裝啊，反正不能占單位便宜?！?/br>
    白芙美想也沒想的說道。

    高付俊笑笑：“你說的對。”

    夫妻倆又暢想了一下有電話的生活，說起內(nèi)線電話是不花錢的，說以后要吃飯了，奶奶就不用扯著嗓子喊了，直接一個電話打到前頭書房，又時髦又方便。

    因為太興奮，一直聊到后半夜兩個人才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