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甭分b也不氣惱，繼續(xù)往前走，離那些刀尖越來越近：“李弱水沒和你說另一件事嗎?！?/br>
    他抽出軟劍，輕巧地打開攔在身前的刀刃，毫不費力地到了鄭眉面前，彎著唇掐上了她的脖頸。

    “同我做交易，最好還是守約?！?/br>
    鄭眉從沒想過，自己和他竟是以這樣痛苦的方式離得這么近。

    身后的護衛(wèi)想要上前，可鄭眉在他手中，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守約么？”

    路之遙饒有耐心地收著手勁，享受著她哽咽痛苦的聲音。

    這才是他愛掐人脖頸的原因，能將痛苦慢慢擠入別人的咽喉，讓他窒息、讓他哀求。

    以及，讓自己愉悅。

    上次掐李弱水時卻沒有這種感受，他還以為自己出了問題，現(xiàn)在看來，他還是好好的。

    鄭眉呼吸漸漸粗重，喉間發(fā)出的聲音如同鴨叫，破碎的語調(diào)拼不出一個完整的字音。

    享受過了，心情好了不少，路之遙松了手勁，給她呼吸的余地。

    “守……我守、約……”

    沒敢多停，鄭眉忙不迭地說出這句話，聲音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大聲點?！甭分b彎著唇，閉著的長睫在眼下投出稀疏的陰影。

    鄭眉皺著眉，放大了聲音：“我守約，給你玄鐵！”

    路之遙心情很好地彎著眼眸，從懷里拿出那個小木偶：“現(xiàn)在回答我——”

    “它好看么？”

    “好看！”鄭眉毫不猶豫地說出口，看著那個丑丑的木偶快要慪氣死了。

    路之遙滿意地點點頭，徹底松開了她，起身時隨手抽劍反手劈開砍來的刀刃，笑著將木偶放入懷中。

    “我也覺得好看。”

    他將劍回鞘，拿著盲杖：“我還有事，今日就不殺人了，能讓開么？”

    護衛(wèi)們猶豫一下，還是讓了路。

    反正回去也要被解雇，不如現(xiàn)在先把命保住。

    鄭眉不停地咳嗽，雙目含淚地看著眾人，心里氣死了卻毫無辦法。

    畢竟她也看出來了，這些人根本打不過他。

    “將玄鐵準備好，我擇日來取?！甭分b轉(zhuǎn)身離開，聲音如同岸邊的春風。

    擇日？

    鄭眉抓緊濕透的衣裙，氣憤地看著他的背影。

    她不會放過他的！

    第37章 螳螂捕蟬（三）

    春風拂檻,吹過叮當作響的珠簾，也吹淡了屋內(nèi)濃厚的藥味。

    “阿嚏——”

    鄭眉吸吸鼻子，將喝完的空碗放到一旁,又吃了幾顆蜜棗。

    甜味在舌尖滾過一道后,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蜜棗吐了出來,喉口處依然泛著藥汁的苦味。

    她暫時不能吞咽硬物，不能大聲說話,這一切都要拜路之遙所賜。

    “小姐，為何不把他送官？實在不行，咱們告訴老爺夫人也好啊。”

    鄭眉的丫鬟幫她上藥,看著她脖頸處的紫色淤痕，實在是心有余悸。

    昨日她收到消息去后門接鄭眉，剛?cè)ゾ涂吹剿郎喩頋裢福o衛(wèi)的外衣，聲音沙啞難聽，活脫脫一副被迫害的模樣。

    “那是要我的臉丟盡不成？”鄭眉壓著嗓子,只能用氣音說話

    她昨日說要送官也只是嚇唬路之遙，要是真把他送官了,那整個滄州的人不都知道她主動示好卻被扔下水的事了嗎？

    而且對于路之遙,報官有什么厲害的，說不準連人都抓不住,還不如直切他的要害,讓他就此后悔惹了她。

    “你們查得怎么樣了？”

    “差不多了?！毙⊙诀咭贿叢了幰贿吇氐?。

    “他來滄州后，要么是往咱們府上來找李弱水,要么就是去煙柳巷的茶館聽書,沒做其他的了?！?/br>
    “這般性子,若不是太危險，倒確實是合我胃口。”

    鄭眉搖搖頭，將這個可怕的甩到腦后：“不過，他和李弱水的關(guān)系倒是不尋常?！?/br>
    鄭眉看著窗外，陷入了沉思。

    她一時間也想不到怎么才能報復回去，畢竟路之遙雖說看起來溫溫柔柔的，但他的性情她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了，大概是油鹽不進的。

    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出口，這不是太憋屈了嗎？

    “小姐，要不去外面透透氣吧，大夫說您傷寒了，要多曬太陽?！?/br>
    “也好?！?/br>
    兩人走到府內(nèi)的花園中歇息，順便曬曬日光，轉(zhuǎn)眼就看到一抹鵝黃在假山那邊晃來晃去，很是顯眼。

    鄭眉僅僅看到裙角便知道這人是李弱水。

    鄭府的人多愛穿顯得穩(wěn)重的顏色，就算是她大多穿的也是釉藍色，府里上下能穿這么顯眼出挑顏色的也就她一個。

    鄭眉和小丫鬟對視一眼，輕輕移著位置，站到了假山的死角處往那里看去。

    只見李弱水拿著一張信紙走來走去地看，神色認真，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而在她附近，鄭眉毫無意外地看到了路之遙。

    他正坐在石桌旁，手里撫弄著一長串的紅花，似是也是在沉思。

    一人雪衣，一人鵝黃，看起來像是雪山上染著一抹燦陽，登對極了。

    兩人雖然沒有交流，但氛圍和諧，鄭眉站這么遠觀察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安寧。

    路之遙舉著手里的紅花晃了晃，唇邊泛起笑意，偏頭向她們這邊“看”來。

    脖頸似乎又痛了起來，鄭眉下意識一顫，往后退了一步，不由得移開了視線。

    “小姐？”小丫鬟扶著她，拍拍她的背：“他只是個瞎子，別怕?！?/br>
    鄭眉深呼吸一口氣給自己壯膽，她到底抵不過心里的好奇，再次試探性地往那處看去。

    她想看看這二人到底是怎么相處的。

    *

    “真有意思?！?/br>
    李弱水看著手中的信紙，面無表情地說出這四個字，只覺得頭大。

    因為昨日鄭夫人那句“暫時不要孩子”著實把李弱水給雷到了，她打算先揪出府內(nèi)給鄭言清下毒的人，趕快和離。

    下毒的事真相大白，鄭府里調(diào)來保護鄭言清的護衛(wèi)會少很多，書信應(yīng)該也很快能找到。

    總而言之，她打算劇透了。

    原著里那個下藥的小廝就是在鄭府待了很多年的人，她只需要將那個人揪出來就可以了。

    方法非常簡單，但有一個問題，她不記得那個小廝的名字了，只依稀記得他姓陳。

    鄭府有許多個小陳，從小養(yǎng)在鄭家的總共有十一個，接觸過藥的有八個，是男性的有五個。

    李弱水神情嚴肅地盯著紙上那五個名字，試圖勾起一些相關(guān)回憶，但回憶沒勾出來，反倒是勾出了一張清晰的表情包。

    一張關(guān)于馬冬梅的表情包。

    ……

    真是該記得的沒印象，不該記的隨地就能想起來。

    原著里陸飛月是恰好碰到小廝下毒，跟蹤好幾日取得證據(jù)后才揭發(fā)的。

    可她不是陸飛月，根本碰不上這樣的事。

    李弱水索性把信紙扔在石桌上，準備放松一下?lián)Q換思路。

    她轉(zhuǎn)頭看著研究紅花的路之遙，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怎么樣？想到怎么吃了嗎？”

    這一串紅種在鄭府的花園中，雖然是四月，但也有不少開了花，紅艷艷地立在花盆里。

    “吃這個有什么意思?！甭分b閉著雙眸，笑著將花遞給了她：“不是說走夠一個時辰才能坐下么？”

    就是不想走才來轉(zhuǎn)移話題的！

    李弱水俯身趴在桌上，驟然發(fā)出一聲清脆的當啷聲，嚇得假山后的鄭眉二人不禁抖了一下。

    她們探出頭，往那邊看去，只一眼兩人便同時瞪圓了眼睛，嘴巴微張。

    李弱水散開的衣袖下露出兩個鐵制銬子，泛著冷冷的鐵黑色，嚴絲合縫地扣著她的手腕，一黑一白對比鮮明。

    她被風吹起的裙角下也透出一些黑，亮起一些金屬光澤。

    鄭眉捂住嘴，擋住即將出口的驚呼，她的心里不禁有些觸動，原來李弱水平日里竟過得這么艱難么？

    被人憐愛而不知的李弱水正想辦法擺脫這兩對銬子。

    鐵拷在石桌上劃出一聲刺耳的尖鳴，她拖著手湊近他，假裝沒聽到他剛才的問話。

    “這個里面還有花蜜，很甜的，你試試?！?/br>
    她從上面摘下一小朵遞過去，輕輕點了下他的唇畔，聲音清亮：“你張嘴嘗嘗，吸一下就出來了?！?/br>
    花朵獨有的柔軟敲打著唇角，有些癢，也有些涼。

    路之遙頓了一下，隨后微微張開唇，含住了那朵花，輕輕將花蜜吮進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