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看著自己愛到骨子里的女人被其他男人牽著走進結婚殿堂？他做不到。他怕自己失控，會沖進禮堂把卡卡帶走。他更希望，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活得好好的，這樣她就不會知道他是怎么樣在沒有她的日子里如行尸走rou一般生活。

    我愛你，卡卡，但是對不起。

    病房里的洛卡卡忽然從眼角流出的眼淚。要用多少時間才能修復那件事對他們造成的傷害？如果能夠有那么一天，他愿意等，就算知道死亡的那一刻，他也愿意等。

    病房里的陽光總是帶著一點蒼白，還有淡淡的藥水的味道。洛卡卡從加護病房搬到了普通病房也有一段日子了，這期間，蘇半夏穿著病號服時常過來陪她說話。半夏是因為一下子承受了太大的打擊而造成身體虛弱，休養(yǎng)一段時間就會好的。她聽半夏說了黎亞修的事，雖然她對那個男人沒有多大的印象，但是知道他和城一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還和半夏結了婚，結果卻在機場被筱亦殺了。

    “他的葬禮你沒有出席嗎？”洛卡卡問。

    蘇半夏搖搖頭，聲音有些低落：“他的尸體被杰克運回了法國，在那里舉行了葬禮。走之前，杰克來看過我，他樣子很憔悴，是啊，老板死了，他的確應該難過的?！彼跣踹哆兜卣f著，記起那一天杰克的樣子，看著著實讓人心疼。當他說到尸體要帶回法國安葬的時候，她還是有些激動起來。

    “為什么不在這兒？為什么不讓我去他的葬禮？我是他的妻子！”

    “已經離婚了?！苯芸瞬痪o不慢地說道，聲音沙啞，“蘇小姐，我們老板已經簽署了離婚協(xié)議書，所以他的葬禮您可以不必出席了。”

    蘇半夏苦笑起來：“我就那么不可饒恕么？”

    杰克微微抬一下眼眸，不卑不抗：“蘇小姐，您沒有權利阻止老板的遺體回法國。他是法國人，我這次過來只是名義上通知您一下?！?/br>
    蘇半夏低頭不語，算是默認了。她已經沒有資格再說什么了，她不是黎夫人了。可是她很想再看一眼他，真的很想。

    杰克走之前，背對著蘇半夏，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蘇半夏，老板愛你愛到愿意放棄一切，可是你卻揮霍了他對你的愛?！?/br>
    一句話，像一道閃電一樣劈中了蘇半夏的心臟，讓她的心狠狠地疼起來。是她揮霍了黎亞修對她的愛，是么？是的，他愛她，可是她從來不曾給過他好臉色，直到最后，她看清了，想努力了，他卻走了。因為她揮霍了，所以她遭到了報應么？是這樣的么？

    蘇半夏想起他做的早餐，想起他穿圍裙的樣子，想起他低聲說“我愛你”的樣子，想起他生氣的樣子，想起他壞壞的樣子，想起他傷心的樣子……每一張臉都在她的腦海印下了烙痕，紅得發(fā)燙。原來不知不覺中，他逐漸滲透了她的思想，就像城一一樣。她曾經對他說過，他長得和城一一樣是城一的恥辱；她也曾經說過，他永遠都比不上城一；她更說過，連城一都愛不上的她是不可能愛上他的……

    可是，他死了，她卻心痛到極致。她還是不愛他，但是她卻再也沒有理由拒絕他，就像城一一樣，她曾經說得最殘忍最坦白的一句話便是：她愛城一，但是愛得比郁助少?，F(xiàn)在，她至少可以對黎亞修說：她試著愛過他，而且，她有那么一點成功了。對城一同樣的話可以用在黎亞修的身上，那是因為，她對郁助的愛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形容，這輩子，她再也不可能像愛郁助一樣去愛其他人。

    陽光中，蘇半夏的笑容近乎透明，讓洛卡卡不禁微微失神，她總感覺半夏再也不是以前的半夏了。不過，這么些年過去了，誰還是原來的那個自己呢？時間是催熟劑，把她們從青春的泥淖中剝離出來，卻賦予她們不想要的現(xiàn)實。她也不再是原來的洛卡卡了么？原來的洛卡卡會毫不顧忌形象地大笑，可是現(xiàn)在的她呢，身上再也看不見陽光的影子，總是被悲傷籠罩著，這或許就是成熟的代價吧。

    洛卡卡輕輕擁住蘇半夏，聲音淡淡：“半夏，他已經死了?！?/br>
    “我知道，”蘇半夏悶悶地答應，“就像城一一樣，死了?！泵鎸埧岬氖聦崳茏龅谋闶浅惺?。

    “筱亦怎么樣？”洛卡卡問道，失去記憶的那一段時間，她幾乎被紀初浩豢養(yǎng)，連半夏的婚禮她也沒有出席。

    蘇半夏頓了一下，眼神暗淡下去：“在精神病院。法庭已經決定不起訴她了，因為醫(yī)院證明她患有嚴重的心理障礙，也就是精神病，不用負法律責任。但是估計這輩子都會待在那個地方了?！?/br>
    洛卡卡的心像是被塞住了，難受地緊。在她的記憶里，筱亦是個明媚的女孩子，笑起來很好看，指骨修長，身形漂亮?？墒菦]想到，最后的結局會是因為失去蘇城一而去殺人。她們幾個人的命運都變得不堪入目，就像茍延殘喘一樣，生活在這個對她們來說已經失去了任何意義的世界。

    “你恨她么？”

    蘇半夏搖搖頭，苦笑道：“怎么恨？在她眼里，是我搶走了城一，搶走了黎亞修，我又有什么資格去恨她？”有些人，她終究還是恨不起的。就算筱亦親手殺了黎亞修，但是她也為此付出了代價，誰都不能說這樣太便宜她了。有什么懲罰比失去心智，以后都會活得不明不白更重呢？又或許，這樣的結局對筱亦來說是最好的，至少她不會記得她的手曾經沾染了一個很像城一的人的鮮血。

    “半夏，”洛卡卡放開她，轉頭看向了窗外，陽光在她臉上泛著銀色的光芒，“我要和聶夙羽離開這里了?！?/br>
    蘇半夏微微一愣，繼而溫和地笑了，她臉色蒼白，連笑容都帶著病態(tài)：“嗯，我知道了?！?/br>
    “不想罵我么？拋下你，選擇逃避？”洛卡卡的聲音很輕，恍若蚊蚋。她曾經記得，當初半夏決定去國外留學的時候，她氣沖沖地打了半夏一個耳光，現(xiàn)在輪到她了。

    蘇半夏揉揉洛卡卡柔軟的短發(fā)，笑容不減：“怎么會呢？這對你來說是件好事呢。本來擔心你醒了以后又會做傻事，但是如果選擇和聶夙羽離開的話，你應該會活下去吧。這樣一來，我就能夠活下去了，因為我還有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