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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帝春心 第5節(jié)

    把“怨”聽成了“愿”。

    可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他終歸是愿意的。

    背負罵名,被當做人人唾棄已經(jīng)十數(shù)載……他是jian宦、是佞幸、是權(quán)閹……是作弄大端朝顏面的存在。

    世人皆道他有罪……

    如今不妨再罪加一等。

    “好,那就今夜?!备翟囝D了頓,“與我同寢。”

    第5章 大荒經(jīng)·起式

    待用過了晚膳,雪又下了起來。

    東廠那邊今日密報又到,番子送到聽濤居外面的時候,問方?jīng)埽骸胺缴俦O(jiān),今日有加急的密報,掌刑等大人都等著老祖宗和您的批復(fù)呢?!?/br>
    方?jīng)懿荒蜔┑姆朔?,臉蛋子皺成一團:“沒看著老祖宗生病了嗎,什么事兒還得非得他老人家批復(fù)?!?/br>
    “今日御門聽政皇上沒去?!?/br>
    “哦?!?/br>
    “皇上就讓德寶公公宣了口諭,只說早朝不上。也沒說讓大家散了,一干大臣就在太和門外面等了一整天?!狈涌人砸宦暎澳捞烷T外面兒也沒個方便的地方,諸位大臣端著參掌印的奏折等著,憋的呀……好幾個尿褲子的。后來好不容易熬到散朝了,都著急回家,出端門兒的時候,擠得人踩人,好像把衡次輔的腿踩斷了?!?/br>
    方?jīng)鼙镏覟?zāi)樂禍的得意,假裝正經(jīng),也咳嗽了一聲:“加急的公文就說這?當我們司禮監(jiān)老祖宗是什么呀?這屎尿屁的也拿過來說,我看孔尚這個東廠掌刑千戶是不想干了?!?/br>
    “哎喲喂,廠公您可冤枉孔掌刑了?!狈诱f,“皇上御門聽政從不曾缺席,這是十三年頭一遭,掌刑那邊兒覺得此事非同小可,定要請老祖宗和您定奪?!?/br>
    “啊……”方?jīng)芸聪蛩纳砗螅馕渡铋L的說,“就算是天子也有忙旁的事兒的時候啊。興許咱們?nèi)f歲爺不在宮中呢。你說是不是?”

    番子有點懵,回頭去瞧。

    暮色中一個身著中衣的年輕男子,不知道何時站在走廊里,聽著他兩人的對話。

    番子一驚,手已經(jīng)摸上了繡春刀:“何人?!”

    方?jīng)馨醋×怂氖滞螅骸斑@是老祖宗的屋里人。你下去吧?!?/br>
    陳景頭發(fā)披散在身后,還帶著些潮氣,安靜的站在走廊中,看著他們,卻似乎沒有入了眼,反而接著抬眼瞧著聽濤居正廳那盞燈。

    番子覺得有些怪異,又說不上來,收了刀,向方?jīng)苄卸Y后退下。

    等番子消失在聽濤居院門外,陳景這才看向方?jīng)苁掷锬寝軋螅骸澳孟氯税伞!?/br>
    方?jīng)苡悬c為難:“可這萬一有什么重要……”

    “最近都不要拿這些瑣事來煩他?!标惥坝终f。

    方?jīng)茳c了點頭:“老祖宗在等您?!?/br>
    “我知道?!标惥罢f,他再次看向那亮著橘紅燈光的屋子。

    這次方?jīng)軟]再說話,他悄悄的退出了院子,離開的時候,還貼心的合上了院門。

    夜色更濃。

    厚雪讓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冰冷的世界中,只有屋子里那盞橘燈散播著微弱的暖意。

    屋子里的人,咳嗽了幾聲。

    陳景沒有再等,他掀開簾子,推門而入。

    就看見窗戶大開,風雪飄進來,打濕了半張羅漢榻。

    傅元青在榻上盤腿而坐,在那盞燈下,湊近了看些文書。

    他有些消瘦,白日一絲不茍盤起的發(fā)髻如今披散在肩頭,唇紅似血,面容蒼白,在風雪中仿佛要與大雪融為一體,幾陣清風就能扶搖升仙。

    “方?jīng)軄砹??”他問?/br>
    陳景上前,關(guān)了窗戶,將冷冽的冬阻擋在窗外。

    “將書桌上南京守備太監(jiān)金英的呈報拿過來。”傅元青頭也不抬,在案前奮筆疾書。

    陳景瞧了一眼書桌上的呈報,沒動,幾步走到羅漢榻前,按住了傅元青握筆的手。

    傅元青一愣,抬頭看見陳景這張臉,才想起來中午的事。

    “是你?!?/br>
    陳景將筆從他手中輕輕的摘出,放到筆架上,道:“陳景過來侍寢?!?/br>
    傅元青回頭去瞧窗戶。

    窗戶關(guān)了。

    沾染到榻上的冰雪沒了寒風撐腰,這會兒在屋內(nèi)的暖意中迅速的化作了一灘水澤,在錦墊上留下一圈不規(guī)則的痕跡。

    陳景在他恍神的時候,已經(jīng)打了熱水過來。

    “請掌印洗漱?!标惥岸酥枳诱f。

    他雖然用了敬語,可聲音里倒聽不出來什么卑躬屈膝,反而有兩分頤氣指使。只是頂著這樣的臉,又是嚴苛訓練出來的死士。

    傅元青只道他大約是不善人情世故,并沒覺得有何不妥。

    他伸手入盆,眉頭就皺了起來。

    “水太燙了?”陳景問。

    “受得了?!备翟嗾f。

    說完這話,他緩緩的洗凈雙手,指尖已經(jīng)紅了。

    可除了開始他皺了眉,后面提溜著毛巾擰水時,神色如常。陳景放下水盆,握著他的手翻轉(zhuǎn)過來,他掌心紅透。

    陳景沉默。

    “無妨?!备翟嘤终f,“你與內(nèi)侍等不同,沒學過伺候人的本事,不用自責?!?/br>
    “掌印可要用膳?”陳景問,“屬下去傳?!?/br>
    “不用了。不餓——”

    傅元青話音未落,陳景抓著他兩只手已經(jīng)低頭吻上了他的唇。

    他站著。

    而傅元青在榻上盤腿仰頭,被他吻得措不及防。

    肌膚相親近的那一瞬間,傅元青幾乎是一驚,便下意識的掙扎了一下。陳景卻緊緊握著他的手腕,不讓他逃脫。

    司禮監(jiān)掌印的嘴唇冰涼,可陳景的舌卻guntang。在他口腔中的每一寸角落肆虐。

    兩人那么親密。

    連呼吸都噴在了對方的臉頰上。

    陳景的雙手松開了他的手腕,左手緊緊摟住了他的腰,把他整個人攬入懷中。右手卻按著他的后首向自己而來,親吻著他。

    這樣子的親密。

    超越了三十三年來傅元青所恪守過的所有界限,撥開了他固守的克制矜持。

    他有些無措,可在這溫暖混亂的迤邐中,已茫然。

    就像是在暖意中融化了的那灘榻上的冰,化作了水,滲透入了縫隙,便濕了。

    老祖宗披肩的長發(fā)被揉亂了。

    衣衫不整。

    清冷的眼神也似湖水,如今蕩起波瀾。

    可他終于有了幾分溫度,不再像是隨時要飛升成仙,有了幾分凡人模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景松開了他。

    傅元青喘息著,看著眼前的人,恍惚中,他以為自己看見了趙謹。

    ——蘭芝,見君欣喜。

    ——蘭芝,我與你、與於睿誠、與浦穎結(jié)拜為兄弟,并做京城四閑如何?

    他還在出神,陳景已經(jīng)用拇指擦去他唇邊水漬,啞著聲音道:“掌印,屬下做的可對?”

    “什么?”

    “大荒玉經(jīng),起式?!标惥罢f,“方少監(jiān)下午時才將大荒玉經(jīng)給了屬下,時間有限,恐做的不對。”

    傅元青神志緩緩清明了,他想起來了……

    成帝托孤。

    四閑余二。

    蘭芝已死。

    “應(yīng)該是對的吧?!备翟嗾f,那卷大荒玉經(jīng)自放下后,他再未看過,看樣子是被方?jīng)芙o了陳景,“我亦不懂術(shù)法?!?/br>
    陳景說:“只怕使得不對了,耽誤了掌印的事?!?/br>
    “你放寬心,在我這里,沒人會責罰你。”傅元青說,“耽誤了,也是我的事。與你無關(guān)?!?/br>
    他這話說完,陳景沉默的時間更久。

    “陳景?”

    “屬下不怕受罰?!标惥罢f。

    陳景彎腰將他打橫抱起。

    老祖宗一怔,人已經(jīng)被這個死士穩(wěn)穩(wěn)抱著入了暖閣內(nèi)的拔步床。

    他雙臂有力,抱起人來毫不吃力。又將老祖宗輕柔放在了床榻上,解開了自己身上的中衣。

    他身上沒有什么疤痕,肌膚健康光潔,肌rou矯健,腰肢有力,輪廓分明。散發(fā)著年輕人特有的氣息和熱度。

    在傅元青打量他的時候,陳景已經(jīng)又一次吻上了他的嘴唇,這一次比剛才那次收斂了一些,可急迫的意味卻已經(jīng)出來了。

    果真年輕人是要容易動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