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 第52節(jié)
鶴慶先生道:“大年初一你們跑過來做什么?” 姜若皎笑瞇瞇地道:“來拜見長輩啊。要不是太妃娘娘提起,我們都不知道山長您和太妃娘娘都認(rèn)識三十多年了,真是光陰似箭。”她煞有介事地感慨了一番,才說道,“山長您算得上是太妃娘娘的故交了,晚輩大年初一登門,您是不是該給我們發(fā)壓歲錢?錢不錢的不要緊,就是圖個吉利!” 寇世子一聽就來勁了,頓時和姜若皎來了個婦唱夫隨:“對啊對啊,我們大老遠(yuǎn)跑過來,您可得給我們發(fā)壓歲錢。” 鶴慶先生從來沒遇到過向他討壓歲錢的家伙。 一來他沒有成親生子,沒有小孩兒會跟他討要這個;二來他往來的都是飽學(xué)之士,從來不提這些阿堵物。 素來云淡風(fēng)輕的鶴慶先生見兩個小年輕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對旁邊的童子說道:“你去取兩個紅封給他們?!?/br> 童子湊過去小聲問鶴慶先生:“包多少呀?” 鶴慶先生聽得臉抽了抽。 亭子不算特別大,童子的聲音雖然壓得老低,還是被姜若皎兩人聽得一清二楚。 姜若皎和寇世子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一點都沒給鶴慶先生面子。 鶴慶先生:“…………” 這兩小孩心態(tài)倒是不錯,都這時候了還能來他這鬧騰。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1-06-19 23:11:09~2021-06-20 15:05: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ptx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醬汁丸w 87瓶;七少、12345 20瓶;46932208、愛與和平很重要 10瓶;14649455 9瓶;葑蕤 8瓶;你看到我的車了嗎、可可可可、崔崔不知道、彌樂棲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 59 章 [vip] 姜若皎兩人鬧騰完鶴慶先生, 又和童子討了些適合喂鶴的吃食,跑到外頭逗了逗兩只留在山中過冬的白鶴。 兩人下山后,童子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他恍恍惚惚地回到鶴慶先生身邊, 忍不住和鶴慶先生嘟囔:“先生,我怎么感覺姜師兄越來越像女孩兒了。” 難道那斷袖分桃的癖好,竟會叫其中一人越長越像女孩兒嗎? 鶴慶先生看著自家書童迷茫的小臉蛋,一時陷入無言。過了好一會,鶴慶先生才說道:“她本來就是女孩兒?!闭娌恢肋@小子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什么, 這么明顯的事竟看不出來! 另一邊, 姜若皎兩人估摸著岑夫子住的比較近,先去見了岑夫子夫妻二人。 岑夫子見到姜若皎, 先是心生警惕,接著又覺得有些古怪, 仔仔細(xì)細(xì)地打量姜若皎片刻,才赫然發(fā)現(xiàn)到底哪里有古怪:眼前這家伙雖還是作男子打扮, 卻沒有多做喬飾, 怎么看都是個女孩子! 岑夫人見了倒是不覺太稀奇, 男孩子女孩子還是有差別的,岑夫子他們發(fā)現(xiàn)不了, 她早前卻是隱隱注意到了。見姜若皎兩人相攜而來,岑夫人笑著說道:“外面兵荒馬亂, 你們能不亂跑還是別亂跑的好?!?/br> 姜若皎道:“來書院給夫子們拜年哪里算是亂跑。” 岑夫子哪怕發(fā)現(xiàn)她是個女孩兒,還是看她不太順眼,耐著性子聽她們聊了一會就說道:“楊峰清他們剛被我趕去你們陳夫子那邊了,你現(xiàn)在去尋他們剛好?!?/br> 這就是要趕人了。 姜若皎順勢邀請岑夫子將來一起入京。 岑夫子一臉拒絕:“京城那種寸土寸金的地方, 哪是我們這些窮教書匠能待的。” “到了京城名醫(yī)云集, 說不準(zhǔn)能治好師娘的腿疾也不一定。”姜若皎勸說道。 岑夫子頓時猶豫起來。 岑夫人卻說道:“那么多年了, 能治好早就治好了,哪用等到現(xiàn)在?!彼麴ǖ氖值?,“你夫子什么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去了京城不知該得罪多少人,還是留在鶴慶書院自在。何況我在這里待著更習(xí)慣,到了京城一切都得再適應(yīng)。” 岑夫子雖對妻子說的“不知該得罪多少人”有些不服氣,但聽完后還是覺得妻子說得有理,擺擺手說道:“說了不去就是不去,你要勸就勸你們陳夫子去吧!” 姜若皎想到岑夫子平日里痛斥達(dá)官貴人、豪強(qiáng)富戶的勁頭,也覺岑夫人說得有理,只能起身和寇世子一起去陳夫子那邊與眾人會合。 陳夫子那邊人還挺齊,個個見了姜若皎都欣喜不已地圍著她說話,問她這段時間上哪去了。 一時間竟是把寇世子擠到了邊緣。 寇世子那叫一個氣。 楊峰清倒是沒擠過去,他最先發(fā)現(xiàn)姜若皎這次沒再掩藏自己女扮男裝的事。他稍微往一臉郁悶的寇世子那邊挪動兩步,拱手喊道:“世子?!?/br> 寇世子一頓,轉(zhuǎn)頭見是楊峰清喊破了自己的身份,奇道:“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楊峰清說道:“以前我曾在山長那邊看見過世子的名字?!?/br> 所以一聽到“寇時瑞”,他就已經(jīng)認(rèn)了出來。 寇世子沒想到自己和姜若皎這么早就被人看破了。他說道:“什么世子不世子的,也就那么一回事,你不必太在意?!?/br> 楊峰清見好就收,沒再多說。 陳夫子出來后,眾人就沒再圍著姜若皎了,寇世子也重新占據(jù)姜若皎身邊的位置。 大伙一起給陳夫子拜了年,陳夫子看著寇世子和姜若皎兩人,問他們有沒有什么要坦白的。 眾人齊刷刷看向姜若皎。 寇世子道:“我沒什么要坦白了,我一直都用大名和大家交朋友?!彼f完還在桌下悄悄捏了捏姜若皎的手,意思是“你可是需要坦白的”。 姜若皎氣結(jié)。 照他這意思,倒是她一直不夠?qū)嵳\了! 這莫非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姜若皎氣歸氣,也只能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向陳夫子坦白道:“我本名姜若皎,因為書院不收女子,所以才化名‘姜矯’來讀書,不是有意欺瞞,還請夫子和諸位師兄見諒?!?/br> 陳夫子道:“我早該想到是你,以前你柳夫子可沒少夸你,一直為你惋惜不已。” 大伙平日里玩得那么好,除了乍然知道姜若皎是個女孩兒有些震驚之外,很快就接受了事實。 倒是柳春生有些呆愣,吶吶地看著姜若皎老半天,怎么都沒法把她和女孩兒聯(lián)系到一起。倒不是姜若皎長得有多英氣,而是姜若皎平日里與他們相處起來磊落大方,寫起文章來又自有一股瀟灑從容的氣韻,怎么看都不像是個女子! 陳夫子見柳春生呆呆愣愣的模樣,不由打趣道:“春生你怎么像是最難接受的?以前你姑母沒給你說起過她有這么個得意門生的事嗎?” 姜若皎聞言也有些訝異,好奇地看向柳春生。 陳夫子不提她都沒發(fā)現(xiàn),柳春生竟與她柳先生有些相像。 只是過去她只覺得兩個人是同姓,出身看來天差地別,也就沒往那方面想過。 柳春生聽了陳夫子的打趣,連連搖頭說道:“我去見我姑母的機(jī)會不多,況且我姑母為人方直,豈會和家中子侄提起自己的學(xué)生?也就與先生你們這些老朋友夸一夸罷了?!?/br> 其實他姑母以前和他提過自己有個很優(yōu)秀的學(xué)生,年紀(jì)比他小不了幾歲,要是等他考上功名以后還沒婚配的話可以為他們牽牽線。 只是他覺得功名和成婚都離自己很遠(yuǎn),也就沒有把這事兒放在心上,更沒有去打聽他姑母的得意門生都有誰。 沒想到他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竟在鶴慶書院遇上了。 柳春生為人細(xì)心又謹(jǐn)慎,最初只是太震驚了才緩不過勁來,現(xiàn)在冷靜下來就察覺到姜若皎與寇世子關(guān)系不尋常了—— 要不是兩個人有著非常親密的關(guān)系,絕不可能在成婚前就住到一個院子里。 姜若皎和寇世子能靠著山長的關(guān)系進(jìn)鶴慶書院,還同住在青云舍,說明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過了明路。 這種情況下,這種引人誤會的玩笑是開不得的,柳春生可不想讓姜若皎因為幾句子虛烏有的舊談蒙受不白之冤。 世人對女子向來苛刻。 若是姜師弟生為男子哪需要走門路進(jìn)書院?她早就自己考進(jìn)來與他們一起求學(xué)了。 陳夫子也意識到拿兩個小兒女之間的事來打趣不太好,轉(zhuǎn)頭見寇世子沒聽出什么不對來,才稍稍放心。他問道:“你們準(zhǔn)備什么時候入京?” 姜若皎道:“可能得籌備一兩個月,太妃娘娘年紀(jì)不小了,不好倉促上路。”她順勢邀請陳夫子與他們一起入京,柳春生他們自然也在邀請之列。 陳夫子在他們山長出面促成會盟的時候就意識到他們鶴慶書院已經(jīng)貼上“反賊”標(biāo)簽,現(xiàn)在“反賊”成了正統(tǒng),也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 他們要是去了京城,一定會受到優(yōu)待,可這種優(yōu)待是有一定限度的,要是他們自己沒本領(lǐng)、沒人脈、沒城府,肯定也無法在朝堂立足。他自己倒無所謂,可楊峰清他們都還是毫無根基的小年輕,要是就這樣一頭扎進(jìn)朝堂之中,說不準(zhǔn)會落得個尸骨無存的下場。 陳夫子道:“我再想想。” 姜若皎一聽就知道陳夫子這邊有門。 她沒再多勸,只笑盈盈地邀大家傍晚一起去青云舍聚個餐,還學(xué)了主持那招說什么“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一提到聚餐,他們坦白身份后的隔閡頓時消散無蹤,大伙熟練地分工合作,買菜的買菜,買酒的買酒。 寇世子還要跑陳夫子跟前得瑟:“今兒大年初一,書院的禁酒令該解禁了對吧?我一會我要帶兩壇子酒去見我們治事齋的夫子,大搖大擺地喝給他們看,他們這次可罰不了我了!” 陳夫子一點都沒因為他是平西王世子就對他和顏悅色,沒好氣道:“要去快去,別來煩我!” 寇世子還真說到做到,帶著姜若皎跑平日里最古板的幾個夫子家中挨個拜會過去,得意洋洋地在他們面前敞開肚子喝了一輪。 結(jié)果治事齋的夫子們氣沒氣到不知道,他自己倒是被自己灌醉了。 姜若皎無可奈何地讓人把他扛回房里小睡,自己去廚房與柳春生他們一起準(zhǔn)備他們在鶴慶書院的最后一次聚餐。 接下來陸陸續(xù)續(xù)有不少老熟人聞訊而來,有些主動到廚房幫忙,有些表示出去買酒買熟rou回來加餐,沉寂多時的青云舍一下子又熱鬧起來。 鶴慶先生住在半山腰,自是不知道這些事的。 不過他身邊的書童跑下山取東西的時候駐足聽了一會青云舍那邊的動靜,回去后又忍不住說給鶴慶先生聽:青云舍那邊老熱鬧了,經(jīng)義齋、治事齋的人都往那兒跑,有些人手里拿著rou,有些人手里拿著酒,還有些拿著新買的棋牌,看來是準(zhǔn)備一起過這個大年初一了! 鶴慶先生靜靜地聽著,沒打斷書童的聒噪,由著他繪聲繪色地描繪著青云舍如今的熱鬧景象。 等到書童說完退下了,他拿起書童送上山的邸報翻看了兩頁,不知怎地竟看不下去。 過了好一會,他終于放棄徒勞的掙扎,放下邸報放任自己陷入回憶之中。 約莫是孫子像祖母,當(dāng)年平西王太妃也愛熱鬧,一路上時常讓士兵圍著火堆載歌載舞喝酒吃rou。 他勸誡說為人子女應(yīng)當(dāng)守孝三年不應(yīng)該這么放縱,她卻說要是她父母在天有靈一定不樂意看到她天天吃齋念佛以淚洗臉難過三年。 她還說,她爹以前每次出征時都說以后千萬別去他墳前哭,找?guī)讉€戲班子給他唱幾處新戲新曲兒不是挺好的?他在世時常年征戰(zhàn)沙場,根本沒空閑欣賞這些,等長眠地下了可得讓他好好享受享受! 他聽了只覺得,真是不走尋常路的爹生出了不走尋常路的女兒。 倒顯得他們這些循規(guī)蹈矩的人不夠灑脫。 漸漸地,他也習(xí)慣了那些軍漢們的粗野歌舞,無奈地跟著他們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rou。 只是世事無常,當(dāng)他習(xí)慣了、接受了原本不認(rèn)可的一切之后,那一切又猝不及防地離他而去。 那短暫卻又漫長的一路同行仿佛從未發(fā)生過一樣。 一眨眼,都這么多年了啊…… 三十多年的時光足以抹去太多東西,就連許多本應(yīng)難以磨滅的回憶,也只在不經(jīng)意間才會被人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