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 第41節(jié)
楊峰清回到書院,先繞道去??别^看近來的邸報。他走到??别^,很快看見了正在整理邸報的姜若皎。 “姜師弟?!睏罘迩搴暗馈?/br> 他昨天讀過姜若皎的文章,覺得姜若皎的才學確實出眾,從前他與另外兩大書院的人都有往來,卻是從不知道有這么一號人,著實讓他有些想不通。 不過有些人可能單獨拜過師,隨著自己老師研讀經(jīng)義,并不一定會去書院念書。若非寇世子身世特殊,關乎他們到未來要選的路,他也不會費心去琢磨這么一位才華橫溢的新同窗的來歷。 姜若皎正認真整理著手頭的一疊疊文稿,聽到楊峰清的叫喚后微微訝異。她抬眸一看,見楊峰清還背著竹笈,顯見是剛從家中過來,不由笑道:“楊師兄要看邸報的話,正好有一份已經(jīng)整理好的?!?/br> 楊峰清謝過姜若皎,拿起邸報翻看起來。 各地的消息送到京城本就延緩了許多天,京城那邊整理成邸報又得費不少功夫,等到商賈們從京城把它們捎回來,許多事其實已經(jīng)過去大半個月了。 饒是如此,對于他們來說這也是難得的消息來源。 楊峰清翻了幾頁,狀似無意地挑了其中一件事與姜若皎討論起來。 姜若皎正在把要送到岑夫子他們那邊去的邸報整理出來,楊峰清隨口問了,她也隨口回答,竟是不必回頭去看就能說出個大概來。 而且她還能說出邸報上沒有的、相當獨到的見解。 楊峰清奇道:“姜師弟是把每份邸報都背熟了嗎?” 姜若皎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含笑答道:“背熟了倒不至于,不過整理過一遍后或多或少都有點印象?!?/br> 楊峰清本來正好奇地打量著姜若皎,冷不丁對上姜若皎噙著笑意的眉眼,不知怎地竟恍了一下神。 姜若皎的相貌本只是清秀,再加上個頭不高,扔進人堆里算是很不起眼的那種。 可她的為人處事給人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讓人不自覺地想要圍繞在她身邊,柳春生他們就是最好的證明:姜若皎到鶴慶書院滿打滿算也不過短短數(shù)月,他們卻都已經(jīng)徹底接納這位師弟,說起話來更是時不時會帶上一句“姜師弟說”。 沒想到這樣一張僅算清秀的面孔,笑起來卻仿佛春日溫煦的日光似的,并不算多么光艷奪目,卻耀亮得叫人移不開眼。 楊峰清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走神,就聽到門口處傳來一陣吵嚷的動靜,竟是寇世子一行人先后撩起門簾走了進來。 寇世子見到背著竹笈立在姜若皎對面的楊峰清,也是一愣。他看向姜若皎,就見姜若皎帶著笑朝他招呼:“邸報正好剛整理完,你們幫忙送過去吧?!?/br> 寇世子小小地哼了一聲,她以前不愛笑時他還琢磨著怎么哄她笑,現(xiàn)在她總噙著笑他又覺得自己虧了,不樂意她隨隨便便就笑給別人看。 不過這種事要是說出來未免有點無理取鬧,他現(xiàn)在是鶴慶書院的學生了,后頭還跟著那么多同窗,要臉的! 寇世子沒法拿“你居然對別人笑”這種事找姜若皎茬,只得埋怨道:“你非當這個職事生員做什么?又沒幾個錢!” 說歸說,他還是老老實實接過姜若皎遞來的那摞邸報,挨個分給自己的小伙伴。 上回邸報送來時他見姜若皎抱著邸報滿書院轉悠,就和姜若皎說他們反正是要去打驢鞠的,索性由他們順便送去好了。 這不,眼看又到了邸報送來的日子,他就呼朋喚友過來幫姜若皎跑腿了。 作者有話說: 第 47 章 [vip] 寇世子風風火火地領著人送信去。 楊峰清見此情景, 對姜若皎與寇世子的關系又有了新的認識。 這關系不是一般的好。 要是關系尋常,寇世子絕不會邊抱怨邊幫忙跑腿。 這世上有幾個人能讓寇世子心甘情愿干這種事??? 姜若皎不知楊峰清心中所想,把剩下的邸報收拾收拾, 準備親自去給岑夫子和鶴慶先生送。 岑夫子他們的居處不在鞠球場那邊,寇世子他們不順路,倒是與青云舍挺近,姜若皎正好順路送過去。 “楊師兄,你看完把邸報放在桌上就好, 我給岑夫子他們送邸報去了。” 姜若皎容色明朗, 瞳眸熠熠帶亮,與楊峰清說了一聲便離開校勘館。 楊峰清覺得真古怪, 姜若皎的相貌分明還是清秀水平,自從注意到她的笑之后感覺便全然不同了, 只覺她眉眼之間無一處不靈動。 想來其他人也是不知不覺間被吸引著朝她靠攏吧? 楊峰清很快意識到自己過于關注姜若皎的相貌,趕忙收回思緒, 倚到一邊翻看起剛送來的邸報。 姜若皎先去岑夫子家, 又碰到岑夫人在院子里澆花。 她兩眼一亮, 腳步輕快地上前與岑夫人攀談起來,還與她交流起養(yǎng)花經(jīng)驗, 討論月季花長蟲了該怎么解決。 今兒岑夫子又與陳夫子起了爭執(zhí),兩人直接從課上吵到課下, 岑夫子被拖了半天都沒能回家,心里郁悶得很。 等岑夫子回到家一看,好家伙,姜若皎又來了, 還湊在他愛妻旁邊對著園圃里的月季討論得忒起勁。 岑夫子差點就捋起袖子要上去和姜若皎干一架。 接著想想, 自己為人師表, 姜若皎又是自己學生,岑夫子又忍住了。 何況妻子還在旁邊看著。 岑夫子維持著一貫的云淡風輕,上前笑呵呵地打招呼:“阿矯又來了?” 姜若皎一看岑夫子那眼神兒,就知道岑夫子覺得自己很礙眼。 不過,有師娘在,怕他作甚! 姜若皎笑瞇瞇地說道:“夫子回來了?”她拿出自己帶來的邸報,“正好送到您手上,我去找山長了!” 說完姜若皎又轉向岑夫人,說了句“明天帶些藥材來給您”就跑了。 岑夫子等姜若皎走遠了,才黑著臉問岑夫人:“他說要帶什么藥材?” 岑夫人說道:“就是給月季花驅蟲的藥材?!币娬煞蚰樕舫舻?,岑夫人忍不住笑了起來,在旁人眼中她應該患得患失,擔心丈夫遲早會拋棄她,卻不知丈夫才是更自責、更緊張的人,要是一切可以重來,他怕是寧死都不愿讓她懷孩子。 雖然世事弄人,可他們夫妻倆的感情一直沒變,這就夠了。 孩子這種事看緣分,身體得不得病看運氣,不管遇到什么事兒,日子總得好好過下去。 “你呀,和個小孩兒計較什么?”岑夫人靠入丈夫懷里嗔怪道。 “他年輕又聰明,我卻是一天天變老了!”岑夫子對此十分介懷。 岑夫人只覺園圃里飄來的花香都變得馥郁起來。 對于他這孩子氣的言語,她只能無奈地笑著說:“這有什么?你莫不是忘了我也在變老?” “反正,我覺得他居心叵測,每次看到你眼睛都特別亮,那眼神我太熟悉了!”岑夫子冷哼著推岑夫人巡看園圃,看看她心愛的花兒們有沒有出什么問題。 另一邊,姜若皎已經(jīng)到了半山腰。 她抱著邸報正要去叩門,就見兩只白鶴撲棱著翅膀從松樹梢飛落下來,落在不遠處的清潭里。 雙鶴儀態(tài)優(yōu)雅地在清潭中駐足,看著仙氣十足,也不知是從哪飛來的。 姜若皎想到她們山長自號“鶴慶先生”,這雙白鶴瞧著倒是挺應景。 姜若皎收回視線,抬手敲響院門,很快被童子領了進去。 鶴慶先生又在那撫琴,姜若皎照例聽完一曲才上前送上邸報。 鶴慶先生見姜若皎走上半山腰卻仍精神奕奕,望著她說道:“看來你們在書院里適應得挺好。” 姜若皎笑道:“當然,師兄他們?nèi)硕己芎?,夫子們教導起我們來也很有耐心。?/br> 鶴慶先生接過她送來的邸報,見姜若皎馬上要走,又邀她坐下喝完茶再下山。 姜若皎知曉鶴慶先生肯定有事要和自己說,從善如流地在鶴慶先生對面落座。 童子上前為姜若皎倒上一碗清茶。 姜若皎飲了一口,才抬眼看向鶴慶先生:“山長可是有什么事要和學生說?” 鶴慶先生看著姜若皎那獨屬于年輕人的朝氣臉龐,恍惚間想到了當年的自己。 那時候他赴京趕考路上遇到了山賊,原以為得吃些苦頭,不想一個鮮衣怒馬的半大少年出手相救,把他從山賊手里救了下來。 他們一路同行許多日,他才知道她不是什么少年,而是西南云家僅剩的女孩兒,這次是要代表云家前去覲見皇帝。 云家當時立了大功,男丁卻全沒在戰(zhàn)場上,說不準能帶著個郡主之類的封號回西南。 當時她洋洋灑灑地說起自己的各種打算,說自己回到西南后一定要代替父兄披甲上陣去。 接著她還積極拉攏他,說讓他高中以后千萬別忘了回西南助她一臂之力,理由還頗為充足,說什么“西南需要你這樣的人才”“茍富貴莫忘本,你可一定要回來建設家鄉(xiāng)”。 那時候日子過得很慢,趕考的路似乎特別長,仿佛能長長久久地走下去。 沒想到她那次進京之后卻被皇帝看中納入后宮,許多年都沒能再回西南。 他也入朝走了將近二十年的仕途,從意氣風發(fā)走到末路窮途。 現(xiàn)在一眨眼,都已經(jīng)過去三十多年了啊。 過去的種種在鶴慶先生腦海里打了個轉,并沒有盤踞太久,更沒有讓姜若皎發(fā)現(xiàn)端倪。 他一臉平靜地考校起姜若皎的功課來,見姜若皎對他的所有問題都應答如流,才淡淡說道:“看來太妃娘娘沒看錯人?!彼蛛S意地詢問,“太妃娘娘身體可安康?” 鶴慶先生問得自然,姜若皎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之處,點頭應道:“太妃娘娘一切都好,上回休沐時我們還一起用了早飯,太妃娘娘胃口很不錯?!?/br> 鶴慶先生沒再多說什么,眼看天色不早了,便說道:“你下山去吧,一會天就該黑了。” 姜若皎點頭。 姜若皎起身離開鶴慶先生獨居的小院,正要下山去,卻見外頭的清潭邊上蹲著個熟悉的身影。 正是寇世子。 這廝不知什么時候來的,正拿著手里的油紙傘戳白鶴玩。 白鶴老煩他了,飛起來躲到清潭另一邊,繼續(xù)端著優(yōu)雅的姿態(tài)啄洗自己的白羽。 “你在做什么?”姜若皎忍不住走到寇世子背后詢問。 “天黑沉沉的,看起來要下雨,我們今兒不打驢鞠了?!笨苁雷永硭斎坏卣f道,“我看你沒回來,帶傘來接你啊?!?/br> 姜若皎頓住。 寇世子總說“你想要就說出來”“你在意就直接開口”,卻不知道對于許多人來說,瞻前顧后才是常有的事,患得患失更是誰都難以避免。 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自從定下婚約,她便一直告誡自己要認清現(xiàn)實,要劃好界限,要好好守住自己的心。 他是天之驕子、是天潢貴胄,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存在,哪怕眼下還什么都不懂,日后也總會有開竅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