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資卡也拿走了。我叫你叔叔們過來憑理，他們一來，倒是說了一堆我的不是。你說他們是不是人？！”

    又說“我們自己到現(xiàn)在都住單位的房子，也沒買個自己的房，他到大方給別人買了！”

    王文靜心里一陣茫然，不知道該說什么“要不我先給您轉(zhuǎn)點錢?！?/br>
    mama只是哭“他都要退休的年紀，等他一退，我們在單位也不好住了，現(xiàn)在房價又貴，以后怎么辦呢？”哭了半天，又問她“你工作怎么樣了？今年還能不能升職加薪？”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mama又自顧自地講當年她爸多么的不好，自私自利，是自己下嫁給他。

    “那時候我本來跟他也沒什么來往，有一次去他家附近的同學家玩，我在那里水池里洗手，有個大媽也去洗手，以為我是他對象，譏諷我怎么看上了這樣的人，講了一堆他的壞話，想背后戳散他的姻緣。但我一聽就不高興，你越不想讓我們在一起，我非得在一起不可，你是誰呀？我干嘛著你的道，遂心你的心！于是賭了這個氣，后來才知道，那大媽是他后媽。”

    然后，從結(jié)婚起對方如何如何不顧家講起，說王文靜長到了這么大，她爸從來沒給過一分錢家用，但自己是多么不講嫌隙待他好：“你不知道，結(jié)婚沒多久他就打我。我怕影響你，從來沒跟你講過。”

    講了半天頓一下，催問：“你年紀也不小了，到現(xiàn)在還沒個歸宿！現(xiàn)在家里這樣，你今年怎么也得把婚結(jié)了我才能安心?！?/br>
    王文靜說：“我也不是不婚，只是一直沒合適的?！?/br>
    “你就不要挑挑揀揀行不行！做人哪有沒缺點的呢，多包容對方就行了，不然到最后孤家寡人一個。大家都結(jié)婚過得好好的，怎么到你這兒就不行？戀愛戀愛從來沒見你談，一說就是工作忙，工作工作工作，你那個工作有什么了不起？是賺了多少錢還是怎么的？”仿佛忘記了自己如今處境。

    王文靜心里突然煩躁“你能不能別管這個了？”

    她媽聲音陡然拔高：“我怎么能不管呢？我不管你誰管你？”之后絮絮叨叨半個小時，講王文靜不結(jié)婚自己多沒面子“別人一提起來，知道你還沒嫁出去，都要說你是非。再說，你這樣久了，是要得心理疾病的，我看你現(xiàn)在也差不多了……非要討得別人指著我的鼻子罵我女兒神經(jīng)病你才高興嗎？”

    王文靜沒等她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mama再打過來她也沒有接，她媽便發(fā)了短信罵了她一場。罵著罵著又想起自己的處境和她爸的不是，說了一句“不能就這樣讓他逍遙。我可不會放過他?！本驮贈]來消息，大約是找她爸吵架去了。

    王文靜氣悶地坐了一會兒，還是立刻買了第二天一早回去的機票，并且把落地時間告訴了她媽，她媽回復“知道了”并無它話。

    因為沒打算再回來這城市，所以有許多事情需要了結(jié)，又有全部家當需要整理，王文靜一直忙到夜里十二點多才算能喘口氣。間隙一向沒什么私下交流的上司給她發(fā)了個消息，說一場同事以后也要多保持聯(lián)系，她感到莫明，應付了幾句。

    忙完回頭看著住了十多年的房子，這里已經(jīng)有點像家的樣子，現(xiàn)在全收整出來，必須要帶走的竟然也不多，少少兩個箱子而已。許多不必要的東西，都被裝在黑色垃圾袋里。

    她坐在收整一空的小房間里看著這些袋子，感到一陣茫然，就好像自己在這城市渡過的十多年也全部將要被打包丟棄。這時候微信初中同學群里滴滴作響，她拿起來看，是大家在討論某個同學生意做得大“很有錢，老婆孩子都在國外?！敝惖拈e話。

    以前關(guān)系較好的同學私下敲她“下周他回來咱們大家一起吃個飯。拉拉關(guān)系?！?/br>
    她回復：“不去了吧，我不記得他了。”

    同學怪她：“我還說我不夠會來事兒，你怎么連我也不如了，就算你不認得他，但他認得你呀。還一直打聽你呢?！?/br>
    也是，整個初中沒有不認識她的。她那時候上天入地，神彩飛揚，包圓省內(nèi)各種競賽冠軍。

    同學們一直覺得奇怪“你到底怎么了？我們都以為你是去TOP1的料，怎么消失了這么多年后，現(xiàn)在活得像個樣子？連高中也沒讀?！毕氪蚵牫鳇c什么。

    她總不解反問“什么樣子？”

    常被責怪：“我們之間有什么不能說的？”

    她感到厭煩。說什么？什么叫消失，自己和他們一樣上學畢業(yè)工作，只是少與同學往來而已，生活平淡不值一提。

    鎖上手機，王文靜倒在沙發(fā)上躺了一會兒，望著天花板發(fā)呆。

    都說三十而立，她一直以為人只要不躲懶，按部就班活到三十歲，便自然而然地會有安穩(wěn)的生活，但現(xiàn)在，她什么都沒有。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提了箱子出門，出租車還沒開到機場，舅媽就打電話過來，哭著說：“你媽沒了。你趕緊回來?！?/br>
    她腦袋有點發(fā)木：“怎么沒了？”

    舅媽說人是十二點多從家里陽臺跳下去沒的，一點多便有單位的人發(fā)現(xiàn)了。夜里收斂送火葬場的，她爸在主事，打算在火葬場設靈堂?！霸趺淳瓦@么想不開呢。你說你媽這個人啊……”

    她沒再往下聽，掛了電話。

    不一會兒她爸打電話進來，她任手機響了一會兒才接聽，她爸聲音聽著有些疲憊，東扯西拉地講了一堆，她打斷了問：“為什么跳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