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理看了葉辭一眼，再笑著看向瑾瑜，走過去說：“你不想去嗎？”

    “你看?！辫らL手長腳，伸手一夠就將茶幾上的宣傳冊頁遞給莊理。

    全都是青少年冬令營，南非草原之旅、加拿大的戶外訓(xùn)練營還有一個歐洲藝術(shù)游學(xué)。

    “很無聊誒?！辫ふf。

    莊理繞過沙發(fā)背，在側(cè)邊坐下，一邊翻看冊頁一邊說：“你陪瑾瑜一起去嗎？”

    “阿姨一起去，還有保鏢?！?/br>
    “看吧?！辫偸郑拔疫@么大了，還是這一套。再有趣也變無趣了?！?/br>
    莊理抬頭，看著瑾瑜說：“這樣既可以保證安全，也可以自由地玩兒啊?！?/br>
    瑾瑜在莊理和葉辭之間來回看了一眼，恍然大悟般點(diǎn)了下頭，“原來是這樣，你們要一起去度假對不對？”

    葉辭笑說：“那你愿不愿意給爸爸這個機(jī)會？”

    瑾瑜想了想，咕噥說：“好吧，犧牲小我成就大愛?！?/br>
    莊理笑出聲，“你想去哪個？”

    瑾瑜點(diǎn)兵點(diǎn)將點(diǎn)到歐洲，葉辭應(yīng)聲說好，“去收拾行李。”

    “嘁，我就知道想立馬把我趕走！”

    他們商量冬令營的事情已經(jīng)有好些天了，今天算是葉辭的“最后通牒”，因為必須啟程了。

    三人一道吃了中飯，莊理幫忙收拾行李，之后葉辭驅(qū)車送瑾瑜他們?nèi)C(jī)場。臨別時葉辭擁抱了瑾瑜，叮囑每天寫日記發(fā)給他。

    返回途中，車?yán)镬o悄悄的。他們知道，這只是暴風(fēng)雨即將來臨的前兆。

    莊理打開車載電臺，企圖讓氛圍輕松一些。

    葉辭跟著音樂節(jié)奏點(diǎn)了兩下方向盤，忽然問：”當(dāng)時……你為什么要結(jié)婚？”

    他們見了什么人說了什么話，謝秘書一定告訴了葉辭。莊理笑說：“我很俗的?！?/br>
    “所以？”

    “想生小孩。”

    莊理看見葉辭錯愕的表情，大笑了幾聲。

    葉辭微微蹙眉，“真正的原因?！?/br>
    莊理斂了笑，說：“就是這個?！?/br>
    “你想有自己的孩子？”葉辭仍感到詫異。

    “我不像這種人嗎？”莊理不再觀察葉辭的神色，看向前路，“我想做一個好mama。能夠平衡工作和養(yǎng)育孩子兩件事情，或者還有和先生保持一定激情的女超人?！?/br>
    葉辭微哂，“貪心。”

    “對，我可不就是貪到你了么?！?/br>
    葉辭笑了。

    *

    下午四點(diǎn)多，葉辭接到謝秘書電話，說李玨情況很危險。過了一小時，在莊理準(zhǔn)備親自做一頓晚餐之際，葉玲來電。

    “小哥，爸可能要找你，該藏的全部藏起來。”

    葉辭挑眉冷笑，“老爺子瘋了嗎？一損俱損。”

    “爸知道你做的事了，如果人沒了，那些東西都還在你手上，媽是不會答應(yīng)的，爸也沒辦法?！?/br>
    “葉玲，你現(xiàn)在在警告我？”

    “我給你預(yù)警。小哥，是真的會去查你，即使讓葉家聲譽(yù)受損，現(xiàn)在他們也要和你割席?！?/br>
    葉辭生冷地笑了兩聲，“行，既然這樣我也不客氣了。家業(yè)，我會全吃了，你告訴他們?！?/br>
    “我不會說的，小哥，你知道我向著你的?！?/br>
    收線后，葉辭盯住莊理看了片刻，瞇眼問：“你們有事情瞞著我？”

    莊理不想浪費(fèi)時間辯解，只說：“任總的意思，這才是最妥當(dāng)?shù)?。?/br>
    “我媽夠狠?！比~辭露出深藏的陰鷙眸光，拽起莊理往車庫走去，“你們以為我不敢這么做？我是知道這家人有多瘋，會引出什么事情。小理，現(xiàn)在能幫我的只有你了?！?/br>
    不盡全然是莊理，張秘書等幾位親信在園屋等著葉辭。

    他們走進(jìn)建筑物，張秘書和另外兩人挪動保險柜，剩下的兩三人開地板、墻壁暗格撈金條和一沓沓現(xiàn)金。

    即使是用藝術(shù)品，也沒辦法藏起葉辭暗影下的龐大帝國。

    莊理一直以為葉辭說兩個人在這兒數(shù)錢的話是玩笑，看到眼前場景，全然震懾住了。

    檢方到訪的時候，雪夜下的園屋美得不像話。

    莊理此生也不會忘記那一刻，鯉魚池面泛起微微漣漪，建筑物燈火明亮，風(fēng)將雪吹到落地窗玻璃上，洇在了麻將桌的倒影中。

    第七十五章 （二更）

    一粒麥子不落在地里死了, 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jié)出許多籽粒來?！s翰福音

    除夕夜，葉辭坐在那“一琴一鶴”的書法卷軸的黃梨木圈椅中, 用茶蓋拂了拂茶水。

    案桌另一邊，葉玉山臉色倦怠。

    “是葉玲吧，葉玲讓你作了準(zhǔn)備。”

    “小瞧您兒子了，早在您上我那兒之后我就作了準(zhǔn)備，只是還有些, 我沒收拾干凈。我以為犯不著?！比~辭呷了口熱茶。

    葉玉山哂笑, “聚眾賭博，我葉玉山的兒子還要背這個罪名。”

    “不然您想兒子背什么罪名？”葉辭擱下茶盞, “我聽人說都覺得奇怪呢，這葉家不行了么, 怎么打幾圈麻將，輸個兩萬就遭殃了?！?/br>
    “別在我這兒賣弄, 你把那些東西藏哪里了？”

    “就我這罪名, 還給你們討了好名聲, 親兒子也不姑息?！?/br>
    葉玉山猛地拍桌，茶盞磕碰出聲響, “我問你話！”

    “您歇歇，一會兒犯了什么病, 沒人伺候您?！比~辭輕佻地彎起唇角，他上次來這個屋子，多少還有點(diǎn)感情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消失殆盡, “還不明白么, 打從我進(jìn)這個家門起, 我就沒想過離開。您過去說得對，我就是要將這個家生吞抹凈，都得是我的?！?/br>
    葉玉山張口之際，咳嗽了好幾聲。

    葉辭視若無睹，繼續(xù)說：“從前叫幫你們做事，往后，你們都得靠我了。我可不像你們那么狂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道理，還是您教我的?！?/br>
    “你就等著這一天是不是，給我說這句話?！比~玉山緊緊瞧著葉辭，不像是看一個兒子。

    “對，你要不想看著我把家業(yè)一點(diǎn)點(diǎn)變成任家的，就正兒八經(jīng)做個退休老爺子，別cao心面上的事情了。”

    葉辭見葉玉山臉色難堪，笑說，“好歹我做了這么多年，里里外外摸得一清二楚——就因為這個；不過我還是搞不清，你們憑什么敢和我爭？覺得我真不會瘋一回是么，覺得我不會丟掉你葉這個姓。冠姓、家族、集體，冠冕堂皇、令人作嘔。”

    “你也就是現(xiàn)在敢說這些話。”

    “沒錯，我要一次說個夠。我差一點(diǎn)兒就什么都沒有了，可惜我運(yùn)氣不錯。當(dāng)然也不全靠運(yùn)氣，我早想到了，還在香港那會兒就想到回來了會是個樣子?！?/br>
    “你應(yīng)該待在那邊。”

    “沒辦法，我這人就是有鄉(xiāng)愁。不回來不行?！?/br>
    葉玉山沉默，最后說：“別說胡話了，不吃飯，你就走吧?！?/br>
    “大媽和葉玲都去大哥那兒過年了，我們老爺子還真是可憐。我今兒高興，就跟您吃這年夜飯，往后您就想想今天，除了我，還有誰會給您守孝?！?/br>
    話語凄冷，葉玉山將茶盞拂倒在地，趕葉辭滾出宅門。

    *

    “吃了嗎？”莊理電話打過來，溫溫柔柔的聲音撫慰人心。

    “在吃?！比~辭說。

    坐在過年過節(jié)也不會打烊的全球連鎖24h便利店里，吃高湯反復(fù)熬煮的關(guān)東煮。食之無味。

    “哦，你們……還好吧？我會打擾嗎？”

    莊理以為自上次事件過去，葉辭徹底執(zhí)掌大權(quán)，經(jīng)過這近一個月的時間，同葉家修復(fù)了至少表面和平的關(guān)系。

    確是如此，可一旦到這種特殊的日子，便顯了形。青春少年時，葉辭也這么跟家里示威的。

    “沒有?！比~辭吃了口魚丸，“你呢？”

    “我們也在吃，小小讓我代她向你表示新年快樂?！?/br>
    葉辭笑，呵出一團(tuán)白氣，“差點(diǎn)忘了，幫我給你meimei發(fā)個紅包?！?/br>
    “我還想說，給瑾瑜呢?！?/br>
    “不過節(jié)的人，她需不著。明兒上山領(lǐng)她放煙花就高興了。”

    “睡了嗎？”

    “估計在玩游戲。”

    莊理的呼吸聲在電話里很明顯，葉辭覺得像是有話說，問：“怎么了？”

    “有點(diǎn)恍惚?！?/br>
    葉辭懂莊理的意思，一下子他們回到了秩序的生活中，工作、節(jié)假日，傳統(tǒng)節(jié)日和家人見面。是那么平常、瑣碎而寧靜。有點(diǎn)恍惚。

    母親出事后，meimei小小在莊理幫助下依然去了英國念書，即將畢業(yè)，準(zhǔn)備再念兩年制的碩士。這幾年小小沒有回國，就去了美國幾次。

    姊妹倆聯(lián)系不頻繁，像母親和子女那樣，匯錢的時候說幾句，需要購置什么的時候說幾句。

    小小心里的結(jié)，只有自己能解。比起過去對母親不耐煩的青春期小孩模樣，如今小小對莊理的親近又多了一點(diǎn)仿佛是給母親的愧疚之情。

    她們趕在節(jié)前去探視了母親，一切都好。

    姊妹倆對家鄉(xiāng)都沒什么感情，小小明早的航班回英國，莊理還沒決定什么時候回北京。

    “早點(diǎn)回來。”電話那邊的男人說。

    “你可不可以……”莊理其實想和小小多相處一會兒，可小小年輕還小，不能完全抵御疏遠(yuǎn)的舊人意味復(fù)雜的眼神。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