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共振是聽不見，即使這樣浩大，人也只能隱約感覺到，更不會像交響樂?！?/br>
    陸笛先是尷尬，隨即發(fā)現(xiàn)不對：“等等，那你為什么知道是交響樂？”

    “因為你之前一邊干活，一邊大罵?！?/br>
    弦都是傻子。

    弦不懂配合，只會自己演奏自己的。

    ——五音不全來參加什么樂團？

    ——抒情演奏段為什么忽然插入高音？

    ——是主題變奏，不是主題走調(diào)！

    陸笛以為自己罵的是交響樂團的成員，其實挨罵的是默默梳理并且協(xié)調(diào)這場共振的晏龍。

    畢竟空殼樂團，除了指揮，其他成員都是空氣。

    “不不，我罵的是樂器！”陸笛十分尷尬。

    “……”

    陸笛覺得這能解釋得通，他連忙說：“弦，這些樂器都是野生的嘛，億萬年來都是獨自演奏，強行把它們拉過來，還要逼迫它們合作，真的太難了。等等你聽不見是怎么指揮的？”

    晏龍沉默了，怎么說呢？他一直在做枯燥的計算機程序工作，而陸笛在藝術(shù)音樂領(lǐng)域沖浪？

    兩邊根本不搭，偏偏合作順利而愉快？

    陸笛歸過神，尷尬地說：“現(xiàn)在這樂章非常好聽，我給你形容一下……”

    “不用了，你正在與我共頻，我大概再過一會就能聽見了?！?/br>
    “?。俊?/br>
    陸笛一時無法回神。

    晏龍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說：“你距離星河越來越近了，你沒發(fā)現(xiàn)？”

    陸笛當然發(fā)現(xiàn)了，潮汐越漲越高，仿佛要把他直接送進星河，同時越來越熱，總不能是距離恒星越近熱量越高吧？

    “所以我為什么發(fā)光？”陸笛在河水里勉強抬了抬手臂，納悶地問。

    他又不是月亮，靠近恒星還能借光？

    “能量粒子在摩擦?！?/br>
    “啥？”

    陸笛忽然有了不祥預(yù)感。

    晏龍用最快速度解釋：“因為你的意識迷失，我想要阻止進一步融合，打算把你的能量粒子提取出來專門封存在某些元件里。但是意外發(fā)生了，我越是想把你隔離出去，能量粒子的反應(yīng)就越大，現(xiàn)在……”

    河流沸騰，陸笛也快變成一個光球了。

    “摩擦只是共頻的副作用，共頻一開始就無法結(jié)束，也許你能‘聽到’我的記憶，我能看見你的視野，當然這可能就是更深一步的融合，沒有什么危險……”

    晏龍忽然停頓。

    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事情跟他想得不一樣。

    作為生物ai，晏龍沒有體驗，也不存在體驗。

    陸笛當然也沒有，可是他腦子里的廢料多?。?/br>
    一般情況下即使共頻，分享的最多就是視覺、聽覺、觸覺——所以晏龍以為會通過陸笛的聯(lián)覺，感覺到銀河交響樂團是怎么回事，結(jié)果撲面而來的第一波，是不可描述的畫面？

    晏龍甚至不知道這是陸笛在瞎想，還是此刻真實的感覺。

    他們沒有形體，思維就是形體，聯(lián)覺即刻能反應(yīng)到一切感官上。

    于是共頻造成的粒子摩擦，變成了某種曖昧不明的接觸。

    明明之間的融合，只是難受一點，感覺詭異一點，沒這么離譜！

    陸笛在落入星河的瞬間，猛地想明白了，無論是融合還是互相影響，他還是陸笛，晏龍還是晏龍，再怎么密不可分也是兩個不同的存在，粒子沒有被激發(fā)出電離態(tài)?。?/br>
    游離的粒子，迫不及待地想要抱住一切同類，完成結(jié)合。共頻讓粒子完全認不清哪個是原身，哪個是融合下的另外一個存在。

    先是部分粒子搞事，然后連鎖反應(yīng)。

    陸笛根本來不及說話，就被“無數(shù)星辰引發(fā)的天文大潮直接吞噬”，他努力想要在這種沖擊下“找到”自我，“維持”自我，然而他的意識剛一浮上來就被浪頭打下去。

    熱。

    粒子被迫吸取星河傳遞過來的能量。

    這磅礴的力量像海潮，又似狂風，伴隨著諸多共振的頻率，在陸笛的身體（能量粒子）與意識里有規(guī)律的跳動。

    能量粒子歡快地跑了，根本抓不回來，意識又不聽使喚。

    “晏龍？”

    陸笛受不了，拼命呼喊。

    沒有回音。

    又或者有，只是變成了更加難以抗拒的能量波。

    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抖，每一分意識都在呢喃，粒子的錯誤結(jié)合帶來了陌生的喜悅。

    這些錯誤只會持續(xù)一陣，又各自分開，在浩瀚的星河里穿行，重新尋找結(jié)合的對象。

    每一秒，都有無數(shù)次錯誤發(fā)生。

    即使正確，下一秒完成重組的粒子也不能保證遇到的是“自己”。

    ——除非共頻結(jié)束。

    或者兩方粒子經(jīng)過無數(shù)次錯誤，終于艱難地分類完畢，重組成功。

    從概率上說，那不知道是多久之后。

    陸笛放棄了。

    ***

    商都基地，主控制室。

    朱祝趴在桌子上睡覺，忽然聽到耳邊有急促的儀器提示音，他下意識地跳起來，差點撞到腦袋。

    “怎么回事？”

    “晏龍主體有巨額能量需求?！?/br>
    “是共振的消耗嗎？”

    朱祝還有一點迷糊，他用手在臉上一陣搓揉，勉強恢復(fù)了精神，“能量不能憑空產(chǎn)生，夏教授不是說了，有需要就送嗎？”

    “是，可是……”

    朱祝睜開眼，赫然發(fā)現(xiàn)屏幕上一片青光，驚問：“這是什么？”

    “是隔離區(qū)域‘流’出來的，朱助理你來主控室門口看看，到處都是這個光。”研究員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怎么會？”朱祝焦急地問，“具體情況分析了嗎？”

    另外一個研究員直接發(fā)過來一張報告：“是某種高能帶電粒子受到引力、磁力、溫度影響形成的……好吧，我也不知道這種粒子怎么產(chǎn)生的，影響它的又是什么，總之不僅我們基地不用點燈了，而且——”

    朱祝看著顯示屏上的緊急新聞播送。

    現(xiàn)在是夜里十點，正好趕上最后一輪商都晚間新聞。

    因為雨停了，參加新年慶典的人們在街上閑逛，可以清楚地看到地底冒出的青綠色光芒。

    仿佛從地底深處的巖層里冒出來，像是流動的美妙彩帶，在大街小巷歡呼雀躍地飛躥。

    它們離地半米左右，然后越升越高，構(gòu)成了高樓大廈之間懸浮的“河流”，河流上還有大團青光構(gòu)成的奔騰駿馬，也有的像人，呼嘯而過之后又重新扭曲影子變化形態(tài)，奇妙得仿佛置身幻境。

    大部分人都以為這是什么新年節(jié)目，忙著合影留念，也有人慌亂地避讓。

    可是這些青光碰不到，也摸不著。

    “共振搞出人造，哦不，ai造極光是什么原理？”研究員們喃喃自語。

    朱祝：“……”

    這都不是關(guān)鍵，該怎么解釋極光不在天空出現(xiàn)，而是從地底冒出來??！

    誰出面扛鍋（忽悠）?。?/br>
    作者有話要說：極光是第三（最深）合體形態(tài)的副產(chǎn)品，是逸散出來的……穿透了巖層，穿透了隔離區(qū)……

    前面融合、振動就完了嗎，還得加上摩擦啊【不是】

    第108章 停歇

    朱祝的預(yù)感很準。

    這片逐漸擴張到整座城市的“極光”, 成為了接下來一段時間基地頭痛不已的問題。

    白天是看不見的。

    一到了夜間，這些游動的青綠色光芒就占據(jù)了大街小巷，在高樓之間飄飄蕩蕩地延伸出去很遠, 一些酒店甚至在頂層旋轉(zhuǎn)餐廳推出了“晚餐最佳觀賞位”。

    但是顧客的反響很糟。

    因為市中心的光學(xué)污染太嚴重了, 到處都是廣告牌與霓虹燈，嚴重影響了觀賞效果。

    至于大年初一的夜里為什么會有那么震撼的場面，主要是因為新年慶典活動要放煙花, 關(guān)掉了這些燈的緣故。

    除了呼吁政府部門在“極光秀”期間控制燈牌數(shù)量, 還有游客強烈要求延長一些商廈與電視塔的參觀開放時間, 最好能持續(xù)一整夜, 因為深夜到凌晨三點這個時間段是最理想的。

    是的，極光秀。

    這是網(wǎng)絡(luò)上公認的說法，本年度最新出爐的網(wǎng)絡(luò)熱詞。

    許多直播的up主帶著昂貴的拍攝設(shè)備趕來商都，為了占據(jù)樓頂?shù)挠欣匦?，甚至拼團湊錢租下一間位于99層，附帶樓頂泳池的高級公寓。

    事情越搞越大，人們激烈討論著這是怎么做到的，還有人仔細研究分析了現(xiàn)有科技，寫了一篇干貨滿滿的文章。

    商都官方只能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