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名義婚姻 第90節(jié)
她的眉眼柔和,神色溫柔極了。 陸嶺沒有否認(rèn)這一點(diǎn),在她懷里,他就像回到當(dāng)年的孩子。 脆弱、無助又難過。 要是能夠回到他三歲那年,在他身邊,沈溪想抱抱他,安慰他,照顧他。 陸嶺反手緊緊抱住她,把頭扎在她懷里:“我年幼的時候不理解我爸的做法,等我長大能理解他,可不能原諒他。我站在他的角度想過,換過是我,我可能在敵軍投降后跟著媳婦一塊去死,而不是再娶,自欺欺人人生重新開始。我不知道我爸那段時間是怎么過來的,他一定也很難過,可我就是無法原諒他?!?/br> 可見,陸嶺對陸父的看法是復(fù)雜的,他能理解對方但他媽的死和他當(dāng)時的無助和絕望讓他無法釋懷。 這種感情復(fù)雜到不是旁人幾句勸慰就能開解的。 陸嶺聲音低沉:“有時候我會想到我自己,沈溪,我無法想象我失去你會怎樣,我不能沒有你?!?/br> 有眼淚從沈溪臉龐滑落,她柔聲安慰他:“不要假設(shè)啦,以后是和平年代,不會有這種事情發(fā)生。” 多虧是和平年代。 沈溪摟抱著陸嶺,撫摸著他的后背,動作又輕又溫柔。 可她知道自己其實(shí)安慰不了陸嶺,說什么話都是蒼白。 她想了很多,她想陸嶺肯定是因?yàn)樾r候的經(jīng)歷,對婚姻和家庭絕望,他才一直不找對象。 至于當(dāng)時決定跟自己結(jié)婚,一方面是避免別人給他介紹對象,另外一方面是覺得自己當(dāng)時特別無助,聯(lián)想到自己小時候,所以才愿意幫她。她學(xué)醫(yī),他媽也是醫(yī)生,可能因此他對她還會有些好感。 后來,就是真正喜歡上她了吧。 了解他的內(nèi)心之后,沈溪感覺對陸嶺的感情又深了一層。 她決定了,只要陸嶺心情舒暢,她會給陸父寄東西、寫信、打電話,他跟陸父怎么相處她不會管,倆人是否緩和關(guān)系她也不管。 反正,沈溪堅(jiān)決地站在陸嶺這邊。 就表面上過得去就行。 倆人擁抱著睡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沈溪看陸嶺恢復(fù)了平時慣有的表情,昨晚那個孩子消失的無影無蹤,言談舉止和平日并無半分不同,沈溪覺得這樣最好。 往事既然無法釋懷,那就塵封在心底。 —— 對陸父和陸嶺繼母的稱呼,沈溪倒是好好考慮了一番。 她跟陸嶺說:“我肯定要管你爸叫爸,但是你繼母你以前叫她什么?” 當(dāng)初走投無路的時候是陸父牽線把她交給陸嶺,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提供幫助,她一直心存感激,肯定是要叫爸。 雖然陸嶺很少這樣稱呼,但她這樣稱呼沒問題。 但對繼母的稱呼,沈溪想跟陸嶺保持一致。 不出所料,陸嶺說:“我十幾歲就離開家,以前說過的話也不多,從來不用稱呼?!?/br> 沈溪想孩子百日那天人多,她跟繼母雖然說不上幾句話,但她們不熟,不用稱呼會有點(diǎn)別扭。 可到底是不用稱呼還是叫阿姨呢? 她想了又想,決定還是隨著陸嶺什么都不叫。 這天很快到來,一大早,沈溪給小娃換了一身粉色衣裳,頭上扎了個小揪揪,大娃是藍(lán)色衣裳,倆娃都粉粉嫩嫩。 陸父繼母、爺爺奶奶跟陸江、陸荷來得最早。 陸劍堯走在最前面,一進(jìn)院門就把陸嶺跟沈溪上下打量個遍,只見兒子眉眼之間的凌厲之氣少了幾分,更多的是沉穩(wěn)、內(nèi)斂,這是隨著年齡和閱歷增長該有的狀態(tài),陸劍堯?qū)鹤臃浅M意。 兒媳則是溫柔乖巧,跟兒子站在一塊顯得特別般配。 見陸嶺電線桿子一樣杵著,沈溪拉了他一笑,笑著迎上去,說:“爸,快進(jìn)屋吧?!?/br> 從沈溪跟陸嶺正式?jīng)Q定在一起也兩年多了,陸劍堯這是頭一次見到沈溪,不過這么快就有兩個小娃,還是讓他很欣慰。 沈溪把人都迎進(jìn)屋,端茶倒水,看陸嶺跟陸劍堯并排坐在沙發(fā)上渾身僵硬的樣子,沈溪把小娃抱過來塞他懷里,陸嶺這才自在起來。 陸劍堯也很拘束,見自己兒子動作特嫻熟地抱娃,說:“也給我來一個?!?/br> 沈溪把大娃抱過來給陸劍堯,對方的動作明顯更生疏,胳膊比劃了很久才把大娃接過去。別人都說陸劍堯是戰(zhàn)斗臉,小孩子見到他都害怕,可大娃不怕他,咧開小嘴笑了。 陸劍堯臉上的表情明顯柔和下來,驚喜地說:“你們看,大娃朝我笑呢?!?/br> 好像受到表彰一樣。 沈溪很配合地說:“大娃喜歡爺爺?!?/br> 陸劍堯心里那個美啊,祖孫倆對著笑。 看著這個跟陸嶺小時候長得特別像的小家伙,他心里說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倆大男人抱著倆娃還不時交流幾句的樣子很好笑。 等沈父沈母也過來,他們就一塊研究倆小娃的長相。 自然是分成兩個陣營,一撥人說長得像,一撥人說長得不像。 沈溪把倆娃并排放在床上,說:“你們看,別看娃小,都是青蛙肚,其實(shí)男娃跟女娃身材不一樣?!?/br> 現(xiàn)在是九月,倆娃穿得都不厚,雖然小娃長得胖點(diǎn),rou嘟嘟的,可還是能看出小娃有脖子有腰身,大娃就沒有,就跟根柱子似的。 經(jīng)她這么一指點(diǎn),大家都嘖嘖稱奇。 奶奶嗔怪道:“你看你這當(dāng)媽的,說話不中聽,就是大娃是男娃,也不能說我們像柱子?!?/br> 這樣一通比較,屋里的氣氛都活躍起來。 奶奶跟孟美清去準(zhǔn)備午飯,沈溪跟其他人說:“孩子得把名字定下來,定下名字我們好去上戶口。” 曾爺爺、爺爺、外公、外婆四個人就湊一起討論孩子的名字,四人討論得特別熱鬧,誰都不肯讓誰,最后確定下來的名字是陸琛、陸昭,他們又覺得這名字用字太深沉,給倆娃起了小名大米、小粟。 起完名字,他們問沈溪跟陸嶺覺得名字怎么樣。 沈溪對起名這事兒早就麻木了,對什么樣的名字感覺不出喜好,反正他們幾個定下來,就給孩子叫這兩個名字。 陸嶺跟她一樣,覺得叫啥名字都差不多,倆孩子的名字就這樣定了下來。 沈溪特別留意陸江跟陸荷。反復(fù)觀察,沈溪覺得這倆人都比較單純,沒什么心機(jī)。 陸江不太愛說話,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聽,只有非說不可的時候才惜字如金地說。 陸荷一直跟著沈溪,小嘴特別甜。說沈溪長得好看,能考上大學(xué),是個醫(yī)生,還一次生了倆娃,滿嘴奉承的話,還一臉羨慕。 “嫂子,只有你配得上我大哥。”陸荷篤定地說。 沈溪夸贊:“你真會說話。” 陸荷笑道:“我不會說話能行嗎,我這天天挨罵,嘴甜點(diǎn)哄著我爸就能少挨點(diǎn)罵,我這張嘴就是平時經(jīng)常哄她老爸練出來的,就是撒謊都能說得跟真的一樣。” 沈溪越發(fā)覺得陸荷沒什么心機(jī)。 聽奶奶說,陸劍堯嫌倆孩子沒出息,經(jīng)常責(zé)罵他們,可沈溪覺得他們倆就是普通人,跟大多數(shù)年輕人差不多,可能陸父的要求比較高,他們沒達(dá)到父親預(yù)期。 沈溪對倆人的印象還不錯。 吃過午飯,孟美清拿著他們帶來的一個大包裹說:“小溪,我給倆娃做了一些衣服,咱們找個地方看看可以不,覺得哪里不合適我馬上改?!?/br> 沈溪聽她這話的意思是有話跟她說,于是把她帶到最里面沒人的房間。 孟美清打開包裹,里面有四件棉衣,六條棉褲還有一些春秋天和夏□□服,她說“奶奶說你們冬天的棉衣準(zhǔn)備好了,我就給做了明年的衣褲,我估摸著大小做的,按一般孩子的尺寸,我看應(yīng)該差不多?!?/br> 這些衣服都是用縫紉機(jī)縫制的,做工很好,足夠孩子穿上一年。 沈溪看到這么多衣服,覺得有點(diǎn)意外,說:“謝謝你給準(zhǔn)備這么多,等到時候該穿的時候不合身的話我稍微修改下就行?!?/br> 開始的時候,孟美清說這些衣服,說著說著,就提到陸嶺,她把陸嶺夸贊一番,然后說起他小時候。 孟美清說:“小溪,陸嶺小時候的事情,不知道他跟你說過沒有,我想跟你說說?!?/br> 不知道她要說什么,沈溪點(diǎn)點(diǎn)頭:“我們沒聊過小時候的事情,但我感興趣,你說吧。” 沈溪拉了椅子讓她坐下。 孟美清笑笑說:“我自己家庭出身非常一般,父母是貧雇農(nóng),所以嫁到陸家那樣的人家感覺誠惶誠恐。我剛到陸家的時候很想做個好的繼母,希望小陸嶺能親近我。我想著孩子不大,不太能記得親媽的事情,可是小陸嶺比別的小孩有記憶力早,三歲就有記憶,他一直記著他親媽,并不能接受我。” 沈溪想不到她會說這些,點(diǎn)點(diǎn)頭:“還有呢?!?/br> “小陸嶺他很淘氣,有時候闖了禍,比如說對方家長找到家里,我就給他善后,時間長了我就希望借此讓小陸嶺依賴我、感激我,于是放縱他淘氣,甚至慫恿他干一些無傷大雅的壞事,然后我就在他身后收拾殘局?!?/br> 沈溪很驚訝孟美清跟她說這個,并且這么直白地說出內(nèi)心的想法。 孟美清笑笑,話語有些傷感:“你一定很驚訝吧,后來我有了自己的小孩,可能因?yàn)檫@兩個孩子資質(zhì)比不上陸嶺,你公公一直都更喜歡陸嶺。我就變本加厲了,一方面慫恿小陸嶺淘氣讓他父親降低對他的評價(jià),一方面給他擺平各種事情希望他能對我有一些好感?!?/br> 沈溪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短暫思考之后,她說:“我可以問幾個問題嗎?” 孟美清微笑:“你問吧?!?/br> 沈溪說:“小時候的嶺哥知道你的想法嗎?我公公知道你的想法嗎?你跟嶺哥談過這些事兒嗎?” 孟美清表情很平和:“開始我這樣做,我以為小陸嶺會不知道,但他很聰明,他知道,我后來也意識到了;你公公后來也知道了,所以他把十幾歲的陸嶺送到部隊(duì);第三個問題,我跟陸嶺關(guān)系很僵,并沒有跟他談過這件事??峙挛覀儧]有辦法心平氣和談當(dāng)年的事情,我跟你說這些,是因?yàn)槲铱茨闶莻€通情達(dá)理的孩子,我們一定可以平靜地面對當(dāng)年的事情?!?/br> 她的眼角沁出淚花:“我想說我并不是個惡毒繼母,只是當(dāng)年我要接近他的方式錯了而已,我并不需要他原諒,你們現(xiàn)在也有了孩子,只希望能平平淡淡像一家人那樣相處?!?/br> 說實(shí)話,沈溪聽到這些話,真不知道該說點(diǎn)什么好了,都說相由心生,她看孟美清并不是心存惡念之人,可她做過的事情,雖然并沒有影響到陸嶺以后的人生,可畢竟是做的錯事。 如果陸嶺當(dāng)時走了歪路,很難想象現(xiàn)在會是什么樣。 沈溪說:“這些事情都過去了,嶺哥他很有想法,不會輕易怨恨,也不會輕易原諒。就平平淡淡相處吧,這個可以做到?!?/br> 她們在最里面的屋子里,說話聲音又不高,不怕外面的人聽到。孟美清把椅子拉得離沈溪近一些,說:“其實(shí)我當(dāng)年嫁給你公公是因?yàn)橐淮握`診?!?/br> “誤診?”沈溪疑惑。 “小陸嶺當(dāng)時只是中度貧血,被誤診為地中海貧血,可把你公公急瘋了,他請來蘇國專家,說是可以用同胞弟妹的骨髓進(jìn)行移植?!?/br> 沈溪思索了一下說:“五十年代初期治療地中海貧血的方式有骨髓移植嗎?”據(jù)她了解,即便是現(xiàn)在,治療地貧的方式也就是輸血,骨髓移植還是后面的事兒。 孟美清笑笑:“他請來的是頂級專家,專家就是一個設(shè)想,說的是一種可能性。你公公著急,急病亂投醫(yī),只是聽到這個說法,就急吼吼地想要再生個孩子。” 說到這里,她的語氣帶了點(diǎn)自嘲:“他這是看到一點(diǎn)希望,沒想到還有這種醫(yī)療方式,即便那時候不能治,他大概也想留著備用。只是我們結(jié)婚后,就發(fā)現(xiàn)是誤診。你公公為什么要跟我結(jié)婚他當(dāng)時說得很清楚,所以我才那么急著想讓小陸嶺認(rèn)可我,我也是腦子不清醒吧?!?/br> 沈溪這下更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孟美清說的這些話信息量太大,讓她心中五味雜陳,她得好好消化。 不過她告訴自己,不會因?yàn)榈弥粋€隱情而全盤推翻之前的認(rèn)知。 看著孟美清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微微顫抖,沈溪握住她的手,問:“嶺哥不知道他被誤診的事情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