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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太皇太后娘娘的話,末將未能找到那個叫君亞的大赫人?!?/br>
    畢竟天山教徒也只熟悉進出地下宮殿的那么一條路,剩余的幾十條,無人知曉。

    他很有可能困在了哪里,也很有可能已經(jīng)死了。

    周挽筠沉默了。

    百合小心翼翼地去看周挽筠的臉色,她知道這個侍君對周挽筠意義重大,她也是第一次見到周挽筠如此在乎一個人。

    周挽筠沉默了。

    他說他會回來。

    百合小心翼翼道:“娘娘?”

    半晌,她終于拿定主意,站起身:“百合,去找一條最好的巡犬來?!?/br>
    百合猶豫了片刻道:“太皇太后,恕奴婢直言,巡犬只能嗅聞出人的氣味……最好是能有貼身之物?!?/br>
    那個侍君在宮里待的時日太短,留下的貼身衣物也不過寥寥,又如何能在龐大而錯綜復(fù)雜的地宮之下找到他?

    “哀家知道?!?/br>
    周挽筠頷首。

    但她不想再繼續(xù)等下去了。

    去等下一個明天,去等下一個來生,太漫長了。

    *

    葉靜初經(jīng)歷了幾天幾夜的缺水?dāng)嗍场?/br>
    其實他倒不是很餓,但主要是沒水。

    他感到水分從嘴唇上被慢慢地剝離。一間房間,無數(shù)條死路,滿屋子的銀朱粉,一具尸體,這就是他所能得到的全部了。

    其實他在干渴焦灼之下,曾經(jīng)猶豫過要不要喝莫格的血自救。

    ……但大赫人身上的體味太重了。

    葉靜初比劃了半天,最后還是放棄了。

    慢慢等死的感覺太痛苦了,甚至比疾病纏身的時候更甚。

    他想,早知道該和莫格同歸于盡才對。

    這種緩慢煎熬的感覺太過痛苦磨人,生不如死,他還想過不然服下大量銀朱粉自絕,但后來想想,真的用了這個,先祖又要來上一頓毒打。

    ……算了。

    第三天的時候,葉靜初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了幻覺,他被困在地底,房間里唯有一盞油燈,也是很快就熄滅了。

    在漆黑一片之中,他無法感知現(xiàn)實,在焦渴的本能折磨之下,他亦分不清虛幻和現(xiàn)實。

    熬著熬著,他突然就看到了甄喜慶,他紅著眼眶道:“主子,您這么不愛惜身體可怎么辦呢?”

    他正要沖他安撫地笑一笑,背后卻突然傳來喝罵。

    “雜種,你在笑什么?”

    他錯愕地轉(zhuǎn)過身,卻看到幾位皇兄正嘻嘻哈哈地指著他笑。

    “雜種,你也配登上皇位?”

    葉靜初意圖解釋:“我無意皇位……”

    “你無意皇位?”顧良衣怨毒地看向他,“如果真的無意皇位,那又怎么要幫那個毒婦!哀家好不容易扶持你登基,你居然這么對待哀家?”

    葉靜初沉聲道:“你本就是叛賊……”

    文思怡笑了起來:“我的陛下呀,你知道叛賊是什么意思嗎?一個人背叛你,他是叛賊。所有人都背叛你,你就是昏君!”

    “昏君!昏君!”

    一群唱著兒歌的孩子與他擦肩而過,他們口中唱著昏君當(dāng)?shù)赖母柚{。

    母妃淚眼盈盈地看著他:“為何不相信母親?為什么?”

    群臣都在勸諫:“陛下,莫要再傾盡財力選秀了?!?/br>
    所有人都背叛他,都質(zhì)疑他,都忤逆他,都巴不得他去死。

    但他又一次一次地死而復(fù)生,睜開眼,對他們卑躬屈膝,笑臉相迎,做不是自己的自己。

    小皇后錯得離譜,她有父親母親,有柳苑周錄,有十萬禁軍,有無數(shù)向她忠心耿耿的暗樁,有他。

    他才是真正地一個人。

    徹頭徹尾的孤家寡人。

    嘀嗒——

    這是什么?

    水嗎?哪里來的水?

    葉靜初錯愕地抬頭,頭頂是一片漆黑,沒有雨。

    臉上有無端的刺癢,他下意識地抬手,摸到眼角的一點潮濕。

    這是……眼淚?

    朕的?

    教事嬤嬤說了,帝王將相是不興哭的,丟人不說,也不合身份。

    所以他怎么能哭呢?

    太丟人了……太丟人了啊……

    葉靜初試圖抹掉臉上的水漬,妄圖掩蓋痕跡,臉上卻突然傳來一點溫?zé)岬陌W意。

    “葉靜初?!庇腥嗽趩舅?/br>
    唇上傳來一點清涼的水意,葉靜初拼盡全力睜開了眼,然后這才發(fā)現(xiàn)有條細(xì)犬正拼命地拱著他的臉,怪不得無端地刺癢。

    葉靜初艱難地側(cè)過臉,發(fā)覺來者是周挽筠,她正在看著他,手里握著水囊。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周挽筠沒有回答,只是反握住他的手,拴在他腕間的那串骨釧隨之撞出一聲嘩啦的清響。

    細(xì)犬是循著骨釧而來。

    葉靜初突然想起了那個疑問:“為什么它比從前短了那么多?”

    周挽筠定定地看著他:“因為那就是你。”

    葉靜初一愣,剛想問什么是我,突然頓住了。

    骨釧上的骨珠代表著她殺過的生,造過孽;須得將亡骨做成佛珠才能消弭加注在亡魂身上的冤屈與罪孽。

    他不是她所殺,卻一次次地因她而死。

    如果沒有她,就不會文思怡這個替身的存在;甄喜慶和蘇桃桃亦不會為她而死。

    有一個猜測自心底形成。

    ——腕間的那串骨釧上的骨珠,是葉靜初、甄喜慶和蘇桃桃的人骨磨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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