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ō1⑧H. 伴娘
林玥陪著程牧原坐在窗口,一邊享受少量灑進來的阝曰光,一邊把程牧原的左臂架在自己擱起的腿上輕輕按揉,安靜溫馨的室內(nèi),收音機傳來女播音員模糊柔和的聲浪:“各位聽眾,下面我們一起來欣賞一首柔情老歌:《一簾幽夢》?!?/br> 緩慢纏綿的曲調(diào),女歌手略帶哀怨的歌聲鉆進心不在焉的林玥耳里。音樂這種最能帶給人共鳴的藝術(shù)形式使林玥慢慢集中注意力,追蹤熟悉的歌詞: 我有一簾幽夢 不知與誰能共 多少秘密在其中 裕訴無人能懂 窗外更深露重 今夜落花成冢 春來春去俱無蹤 徒留一簾幽夢 誰能解我情衷 誰將柔情深種 若能相知又相逢 共此一簾幽夢 聽著聽著,林玥就進入了一種出神的狀態(tài),怔忡的眼穿透墻壁不知望向何處,雙手按在程牧原臂上,一動不動。程牧原靜靜地看著她,在歌曲停止以后很久,她還保持著那種姿勢,程牧原清清嗓子,開口問她:“林玥?在想什么?” 乍一出現(xiàn)的聲音驚得林玥手一抖,心臟出現(xiàn)了兩次急促的不規(guī)則跳動,手就不由自主地往左邊a口捂去。程牧原把她的小動作都看在眼里,盯住她看向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了?” 在那雙與程啟航一樣深邃卻有著nongnong探究意味的眼睛的注視下,林玥一陣心慌。剛才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穿透眼前實景看見的依然是程啟航留在記憶中的種種。努力將心中波濤暗涌的情緒訓導(dǎo)得平和,告訴自己慢一點,慢一點作出反應(yīng),想好了再開口,這兩年她一直用這樣的方法來應(yīng)對這樣突如其來的狀況,效果還不錯,就是看起來反應(yīng)有點遲鈍,但絕對安全。 “心跳好像有點快。”林玥把手放下來,重新開始為程牧原按摩。 “經(jīng)常這樣嗎?”程牧原有點擔心,“去醫(yī)院看過嗎?” “不常這樣,沒關(guān)系的?!绷肢h微笑著表示沒事。 “剛才在想什么?”程牧原還沒有打算放過她。 林玥把頭轉(zhuǎn)向窗口,當面撒謊的本領(lǐng)仍不是太好:“在想快畢業(yè)了,工作怎么辦。” “哦?”程牧原有點奇怪,照他的想法,這件事似乎不用擔心:“啟航?jīng)]有同你說過嗎?”有一個同行舅舅,且在這個行業(yè)里做得不錯,安排個工作應(yīng)該不成問題。 林玥聽了就有另一種理解,幾乎有點急切地問:“他說什么了嗎?”難道他已經(jīng)同外公外婆討論過這件事了?他應(yīng)該想到這事他一定脫不了關(guān)系的,即使自己不去找他,爸爸mama也會找他幫忙,那么他會怎樣做?把自己安排在哪里?這段時間一直想著這個問題,現(xiàn)在程牧原提到了,一顆心不由地加速跳動起來。 程牧原驚訝于她的反應(yīng),都快畢業(yè)了,程啟航居然都沒有去關(guān)心一下?也是,快結(jié)婚了,確實忙,不過他相信兒子肯定已有打算和安排,程啟航辦事從來不喜歡宣揚,屬于那種內(nèi)斂而實干類型的人,況且他是那么喜歡林玥。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用詞——“喜歡”,程牧原安慰似地說:“他沒同我說過什么,不過我想不難辦吧。你的成績那么好,我看最好到啟航單位,他不是主任嘛,正好多教教你,也方便照顧一下?!?/br> 從別人口中聽到這些話,林玥的心里五味雜陳,那些在一時間里涌上來的期待、喜悅、擔憂、悲怨等情緒理也理不清楚。不過還沒等林玥弄明白自己的感受,程牧原又想到什么:“噢,還是你想回杭州?”語氣里有一點懷疑和不舍,他希望她能留在上海,好讓自己能經(jīng)??匆娝?。 在程牧原的心里,已經(jīng)把林玥和女兒之間的界限模糊了,看見林玥,就好像看見年輕時的女兒,那個不言不語卻堅持離開自己的女兒,好在現(xiàn)在林玥還在自己身邊,還在自己的視線之下,程牧原把這當作一種安慰。而且林玥還有同程儷帆不一樣的氣質(zhì),隨著她的成長,程牧原發(fā)現(xiàn)她身上出現(xiàn)了超越年齡的成熟和一種隱忍下的淡漠感,那種輕易不讓人接近的漠然反而讓他更注意她。 “回杭州?”林玥有點機械地重復(fù)這句話,不再看見他?去過徹底沒有他的影子的生活?宛如挖去了一塊r一般的疼痛襲來,不!不行!她會受不了的!忘了對自己的告誡,林玥立即表明態(tài)度:“不是的,我也想留在舅舅身邊。”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說錯了,不僅意思過于直白,而且那異于往常的明顯帶有某種情緒的語氣??刂撇蛔∽约?,她的臉慢慢熱了起來。 程牧原沒有林玥想得多,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轉(zhuǎn)開的微紅的側(cè)臉。 隨著開門的聲音,顧佳媛和李丹霞走了進來,室內(nèi)一種微妙的靜謐被打破。一看見林玥,顧佳媛就高興地走過來:“伯父!林玥又來給你做推拿了?讓我也來學一學。”說著在林玥旁邊蹲下來,學著林玥的樣子揉捏程牧原的左腿。 “是啊。玥玥是個孝順的孩子,難怪外公那么喜歡你?!崩畹は夹Σ[瞇地看著林玥,又對顧佳媛說:“佳媛你也是個好孩子,知道經(jīng)常過來看我們,能找到你,是啟航有福氣。” “啊呀,伯母你又夸我,我太難為情了?!鳖櫦焰滦Φ谜嬲\而開心。 林玥也微笑著,知道外婆沒有針對自己的意思,她不去想最后那句刺耳的話,只是看著顧佳媛。眼角眉梢都浸潤著喜悅,整個人如同盛放的玫瑰,散發(fā)著由內(nèi)而外的美,愛情的力量在她和自己身上制造的效果迥然不同,林玥覺得嘴里略有點苦澀。 對顧佳媛她沒有特別的喜愛之情,但是也沒有怨恨和嫉妒的感覺,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顧佳媛對自己很好,林玥也不知道為什么她會喜歡自己,也不想弄明白,近乎麻木地接受這個事實,只能盡量在表面上做得好一點。 顧佳媛望著林玥,再過一個月,這個碧自己小五歲的姑娘就成為自己的外甥女了。想想就好笑,輩分這種東西真有點過分,她哪里像是自己的晚輩?甚至她在快成為自己丈夫的那個人面前也不象是個稚嫩、乖順的外甥女。同剛知道這個姑娘是程啟航的外甥女時的感覺一樣,他同她說話時含有的幾分象對待同輩人似的尊重一開始時讓顧佳媛也很奇怪,不過她馬上習慣了,林玥俱有的冷靜淡漠同程啟航很像。顧佳媛喜歡她那種誠實的漠然,碧起許多人因為自己父親的關(guān)系而表現(xiàn)出來的熱情和親密讓她覺得舒服得多。 這么想著,顧佳媛就高興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昨天下班我去找你,你先走了。我想請你幫忙呢!”看著林玥詢問的目光,她有點興奮地拉住林玥的手:“下個月我們結(jié)婚,你做我的伴娘好嗎?” 林玥呆住了,熱血沖上腦門,腦袋暈乎乎地,半晌才找回理智和聲音:“我,我,這個,我是后輩,合適嗎?” “這有什么關(guān)系?”顧佳媛不以為然,“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還那么講究長幼輩分?而且我們之間又沒有那種關(guān)系,我是一直把你當meimei看的,你不也是叫我jiejie的嗎?” 林玥的眼睛望向李丹霞,她眼睛里的一份了然使得林玥不敢直視。喉嚨口被哽塊梗堵著,林玥窘得想要哭。她絕不承認自己的愛是錯誤的,從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要放棄這份感情,哪怕是旁觀,只要是看到他,就是幸福的,可是,要以伴娘的身份旁觀他娶另一個人,是她怎么也沒有想過的。 勉強撐起個笑容,林玥再找個理由:“上次李老師和酈影姐結(jié)婚我做過伴娘,可能……是不是……” “做過的?那不更簡單了?”顧佳媛笑得更燦爛,突然猜測到林玥的意思,顧佳媛又問:“你已經(jīng)做過幾次伴娘了?” “一次。”微抖的聲音。 “啊,沒關(guān)系了。”顧佳媛耐心解釋,“都說不能做三次伴娘,會嫁不出去的。你就再做一次,一共兩次,不要擔心的。而且——”她對著林玥的微笑眨眨眼,“我們會請不少青年才俊一起幫忙的?!?/br> 好了,想不出推托的理由了,林玥暗暗惱恨自己的誠實,通紅著臉,她的眼睛掠過房間里的另兩個人。 李丹霞默默地注視著林玥,在顧佳媛一連聲的熱情邀請下她替林玥解圍:“玥玥是不是有什么其他計劃?你舅舅結(jié)婚那天還有許多事情的。你自己看,能不能答應(yīng)佳媛?” 林玥看著李丹霞,對方明顯的同情混合著那個下午隔著門板的話語的記憶,如同掌摑般狠狠地擊向她的自尊。再看程牧原,深幽幽的眼眸里又閃動著探究的神色,很顯然,外婆并沒有把那件事告訴過他,可是,他有疑問,他在探尋。 一種傲氣的倔強突然抬頭,林玥把程牧原的手臂輕輕放回躺椅的扶手上,站起身來,挺直了腰背,對顧佳媛微笑點頭:“好吧。我就給佳媛姐做伴娘吧?!?/br> 忽視顧佳媛滿意的笑容和李丹霞驚異而又擔憂的神情,林玥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不luanlun?你們看看現(xiàn)在亂不亂?舅舅終于要結(jié)婚了,新娘拉著自己丈夫的外甥女做伴娘,還讓她稱呼自己“jiejie”,卻不知道這個“meimei”愛著新郎,愛得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顧。而這個舅舅呢?對著站在面前的新娘和伴娘,他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誰嗎?至少知道一半實情的外婆卻什么也不能說,還要笑容滿面地看完這一場令人“驕傲”的婚禮。 林玥微笑著抬起頭來,盛滿笑意的眼睛逐一掃過另外三個人,很有意思吧?可惜,少了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