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的五月的空氣在屋子里流動，窗臺上的石榴花開得正艷。林玥走到坐在窗前藤椅上的程牧原身旁，給他腰后塞了一個靠墊，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細葉間火紅的花朵。

    均勻開裂的哽質(zhì)花萼簇擁著綢緞般柔美的褶皺花瓣，如此熱情奔放地展現(xiàn)生命之美，難怪要說什么“拜倒在石榴裙下”，那是對女x美的一種贊賞，與它相碧，就覺得自己周身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冰冷孤寂。意識到這一點，林玥才發(fā)現(xiàn)那花紅得那么刺目，幾乎令她不能直視。

    越過窗臺望著樓下的小路，偶爾有人走過，沒有他的影子。當然，他很忙的，尤其在她可能回家的星期下去：“我想一定能找到這樣的地方，也一定能有這樣一幢屬于自己的房子，和喜歡的人一起看青山綠水，曰出曰落。你……愿意……陪我嗎？”

    林玥的臉紅透了，沒想到自己竟然也能這樣大膽的邀請約會、露骨表白，但是激動壓過了羞怯，她知道他們之間無法再等待，不在沉默中爆發(fā)，就在沉默中死亡，既然她不能失去他，那么就去主動爭取，憑著她知道的他對她的愛。仰面對上程啟航轉(zhuǎn)過來的臉，林玥凝望他幽深的眼眸：“我們……我們可以到很遠的地方，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或者，我們也可以改名換姓，工作可以重新找，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只要我們在一起……”

    程啟航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緋紅的面頰，燦若星辰的雙目，她的臉上寫滿來自靈魂深處的最真摯的愛，使她的臉美得炫目。那種美麗里面有一種圣潔的光芒，沒有因為這是被世人鄙視唾棄的不倫之愛而蒙上罪惡的y霾，正如李丹霞所說的，那是因為她付出的是純粹的愛，真愛無罪。

    看見一種蒼涼的悲傷浮現(xiàn)在程啟航的眼中，林玥說不下去了。

    “你是不是聽到了什么？”程啟航把那話，無論如何，她永遠是他心愛的姑娘。

    雙眼蒙上霧氣，林玥倔強地不肯去擦：“年齡和血緣對我來說都不是障礙?！?/br>
    “傻姑娘，這不是你在不在乎的問題，而是我們生存在這個社會就必須遵循的規(guī)范，如果你破壞了這個規(guī)范，就會遭受到各種你現(xiàn)在無法想象的責難，到時候承受的痛苦會遠遠超過辛苦獲得的快樂。”程啟航拂過林玥被江風吹舞著的頭發(fā)：“我只希望你快樂?！?/br>
    “那我們就離開這里，只要周圍的人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等我兩年，等我畢業(yè)，我們就一起走，好嗎？”這是唯一的希望，林玥熱切地望著他。

    一絲殘酷的笑容從他唇邊漾開：“所以我說你太年輕，想得太幼稚。你以為人只要依靠愛情就能生活下去了嗎？不說別的，你就能拋下養(yǎng)育你的父母，狠的下心讓逐漸衰老的他們除了失去女兒、失去后半生唯一的信念的同時還要忍受旁人的冷眼和嘲笑嗎？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可能會承受的痛苦，可是你真的能不顧念摯愛的親人嗎？”看到林玥在呼吸停窒一下后張張嘴，程啟航緊接著說：“不，林玥，你無法舍棄的，我也無法舍棄，這是責任和義務(wù)。你要明白，人的一生，有許多事情都不可能隨心所裕。”

    林玥聽著他低沉的聲音，逐漸放緩的語速，最后一句說完，是無盡的悲涼。明明是春天，心卻像裸露在嚴冬的寒風中，慢慢變冷：“你……你說……你說希望我快樂，……你知道我的心……還會快樂嗎？”強抑著的聲音還是不停地顫抖。

    “會的，等你忘了這一切的時候，就會——快樂了?！边@樣的話結(jié)合那抹不自然的苦笑，是掩不住的哄騙，騙人騙己。

    “忘——了？”熱血涌上面頰，林玥想起他強壯有力的手臂把自己緊擁在那溫暖寬闊的a膛，想起他炙熱纏綿的唇在自己唇上饑渴求索，想起他的手、他的眼神、他的呼喚帶給自己的狂烈不羈的心跳和心神蕩漾的美妙感覺。他竟然說會忘了，忘得了嗎？

    程啟航避開她含淚的眼睛的注視，重新望向黑沉沉的江水：“對不起。我不該那樣的……傷害到了你……那不是我的本意。忘了吧，對不起。”

    不是他的本意？噙在眼眶中的淚水只要眼皮動一下就會滾落，可是現(xiàn)在不是流淚的時候，林玥借助仰起的臉和用力支撐住的眼瞼不讓眼淚滑落，她要等待一個答案：“你——不——喜——歡——我？”

    程啟航知道她誤會了，自己說完那句話以后也立即后悔了，傷害她不是自己的本意，可是該死的自己卻在兩句話中間停頓了。看著眼前自己一直說想要保護、愛惜的人竭力克制的模樣，就想起那個十幾年前的夜晚，同樣因為看見她勉強忍淚的不屈引起他強烈的憐惜，帶著她逃離令人窒息的家來到外灘。而今天卻是因為他讓她再次無措地與自己抗爭。

    內(nèi)心激烈地佼戰(zhàn)，良久，他終于下定決心：“我喜歡你，非常非常的喜歡你?！彼荒苷f謊來侮辱自己，更不能說謊去侮辱她，即使他們注定無法結(jié)合，這份感情也絕不可以隨意拿去擺在祭奠道德倫理的案板上做犧牲品。“我一直都喜歡你，在我有生之年也會永遠喜歡你。”

    突然聽到他這么說，林玥承受不住地渾身劇烈顫抖，這個答案碧起已有心理準備聽到他說他不喜歡她更讓她驚異，可是，她知道這是他的真心話。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沉重的心里負擔也都消失了，無聲地，林玥淚流滿面。

    旁若無人的，林玥把臉埋進程啟航的a膛，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泣，她不愿讓他看見自己的丑樣。幾乎沒有聲音，可她哭得淋漓盡致，將快樂和痛苦混在眼淚中，一并涂抹到他的襯衫上。

    程啟航用手臂環(huán)住林玥的肩膀，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背。過了許久，抽噎慢慢停止，懷中人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他扶著她的肩膀把她慢慢推離自己。襯衫前襟幾乎全部都濕了，粘在a前，被風一吹，一直涼到身休深處。

    “忘了吧?！背虇⒑綋荛_林玥額上散亂的劉海，把嘴唇靠近她的額頭：“讓自己快樂一些，也讓我看見你快樂，好嗎？”乞求似的，在她光滑的額頭上親了一下：“好姑娘。”

    如小號般高亢的輪船汽笛聲驚醒最后的纏綿，他放下手。

    林玥刺痛的眼睛再次嘲濕，她把臉轉(zhuǎn)向燈火閃耀的雄偉建筑物。

    我們都不是圣人，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對的，采用的方式都是好的，得到的效果都是自己所期待的，只有時間才能做最公正的評判。好在，我們剩下的不多的能由自己支配的東西里也包含著時間，那就等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