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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三朝太妃 第125節(jié)

    胤祜抬頭,認(rèn)真地問:“四哥原先的預(yù)想為何?”

    雍正手中忽然多了一紙折扇,邊瀟灑地扇動邊道:“亡國?!?/br>
    胤祜無言以對,再如何,弘歷也不至于亡國,那得荒唐殘暴到何種程度,要以亡國為標(biāo)準(zhǔn),現(xiàn)在的情況何止是好很多,弘歷簡直稱得上是明君。

    不過經(jīng)他如此一說,胤祜的心情也平復(fù)下來,能夠平靜地看待這三年私庫的賬目。

    “皇上還在遵從四哥當(dāng)年未完成的遺愿,這一大筆花銷便占據(jù)大頭,其余私用銀錢雖逐年增長,不過今年這一場旱災(zāi),私庫又空了許多,宮中上下都在節(jié)衣縮食?!?/br>
    連養(yǎng)心殿的份例都縮減了,皇陵的修建也并不緊迫,從這里看,皇上私心不盛,登基之時想做盛世明君的初衷和宏愿并未改變。

    “先前聽說皇上有秋狝的計劃,恐怕這兩年是不成了?!?/br>
    雍正道:“這些年八旗子弟都養(yǎng)尊處優(yōu)起來,好些人血性尚不及額樂一個公主,是得多用幾場秋狝磨煉一二。”

    胤祜搖頭感嘆:“莫說他們,恐怕臣弟如今的馬上功夫都比不得額樂了。”

    “任人以才,你的才能本就不在戰(zhàn)場,只是如今這八旗多無所事事,如何不教人怒其不爭?!?/br>
    胤祜看皇兄臉上怒意顯現(xiàn),也不好再說什么添火,事實上他們都明白,八旗之所以會如此,歸根結(jié)底還是朝廷對其過于優(yōu)待的政策,可大清的根底是八旗,歷代帝王嘴上說著滿漢一家,實際從來沒從心底信任漢人的擁護(hù),對八旗的優(yōu)待便無論如何也不會停止。

    包括曾經(jīng)的雍正,便是再如何整頓八旗,也不敢削八旗。

    至于現(xiàn)在嘛,一個駕崩的先帝,如何想基本沒有意義,胤祜能幫忙做些事也不能抵消先帝統(tǒng)治力已經(jīng)消失的事實。

    事實是悵然的,不提應(yīng)該就能當(dāng)作安好,胤祜轉(zhuǎn)而道:“聽聞朝中依舊每年都會撥一些錢至造船和火器研制上,想必四哥想要再次出使西洋的計劃,還有實現(xiàn)的可能,只是不知在何時。”

    “與在內(nèi)務(wù)府任職相比,我還是更想?yún)⑴c出使西洋。”

    “你曾隨使團(tuán)出使過,若有下一次,想必會是首選?!庇赫b望遠(yuǎn)方,“朕也想親自去看看?!?/br>
    胤祜嘆氣:“得學(xué)學(xué)二十哥,他怎么就那么閑適……”

    雍正瞬間一臉嫌棄,“不務(wù)正業(yè),不思進(jìn)取,也不為兒孫前程考慮一二。”

    胤祜覷著皇兄的神色,小心道:“可四哥,二十哥都已經(jīng)是親王了,以他的性子,決計不會再管兒孫的爵位。再說,我額娘說了,也不是非得人人都要上進(jìn),二十哥不仗勢欺人、囂張跋扈,安于現(xiàn)狀也無妨吧?”

    “哼,若人人皆如他一般,我大清豈不完了?”

    “人人皆如二十哥,本就是不可能的?!必缝锊幻夂闷?,“您從前便一直對二十哥頗有不滿,就是因為覺得他不思進(jìn)取嗎?”

    雍正面無表情,“朕只是見不得旁人過得比朕好。”

    胤祜:“……”

    雍正揮了揮衣袖,背手道:“朕晚間要賞月,你可要一同?”

    胤祜手指敲了敲書案上的公務(wù),假笑:“臣弟無暇赴約,四哥自去便是。”

    “那朕便去尋瑾太妃吧,瑾太妃向來有閑情逸致?!?/br>
    胤祜瞥向窗外,秋風(fēng)乍起落葉紛飛,他額娘是有閑情逸致,可惜不傻。

    而正如胤祜所預(yù)料那般,檀雅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雍正的邀請,并且附送一對白眼,“秋風(fēng)瑟瑟,賞月?傳出去外人恐怕以為瑾太妃腦子不好?!?/br>
    檀雅又看向他一身飄逸的白衣,抽了抽嘴角,“不過您跟這時節(jié)的夜晚倒是挺配的?!?/br>
    雍正面對她這陰陽怪氣、冷嘲熱諷,面不改色,還道:“既如此,朕便一人獨賞?!?/br>
    檀雅善解人意道:“我給您祭一壺酒?!?/br>
    “朕出去等。”

    檀雅讓宮女去取兩壺酒來,取來后便拿著酒出門,因為借口祭奠宣太妃,是以其中一壺她心里默念的是宣太妃,另一壺才是雍正。

    她這倒酒祭奠的舉動全都是在院外完成的,祭完還去前頭亭子里望了一眼,沒瞧見雍正,正奇怪呢,回到院里一抬頭,就看見雍正站在屋頂上,下意識“嗬——”了一聲。

    “娘娘,您怎么了?”

    檀雅撫了撫跳動增快的心,“差點兒以為見鬼了?!?/br>
    可不真就見鬼了嗎?雍正站在飛檐上,單手拿著酒壺,瀟灑地仰頭喝酒,還刻意作出衣袂翻飛的樣子,十足的裝模作樣。

    雍正不知是聽到檀雅的心聲,還是察覺到她的存在,居高臨下俯視過來。

    那一刻檀雅腦子里忽然閃過“王之蔑視”這個詞,雞皮疙瘩起來,立即收回視線,走進(jìn)屋里,心道:奇怪的人太多了,今天也是想念她蘇jiejie的一天。

    第152章

    檀雅掛念遠(yuǎn)在漠西蒙古的柔太妃, 但她身邊兒有諸多熟悉的太妃們,環(huán)境也熟悉,因而除了少一個人, 日子并無太大不適。

    柔太妃便不一樣了,本身蒙古的環(huán)境習(xí)俗便不同,雖說榮城相較蒙古其他城池來說更包容,可她還是會不適應(yīng)。

    而且額樂太忙, 就是為了她盡量減少出城巡查的次數(shù),城中事務(wù)也不少,每日一塊兒用膳都是額樂硬抽出時間聚在一起的。

    倒是兩個外孫能陪著她,可孩子們都要讀書學(xué)習(xí),柔太妃又不想耽誤他們的課業(yè), 漸漸便變成了她陪著兩個孩子上課。

    額樂偶然一次提前過來, 看見她額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發(fā)呆,心里忽然便有些不舒服,難過有, 愧疚好像也有,只因為她額娘到蒙古來之后,似乎沒有她記憶中那般怡然了。

    這一定是她的失職。

    眼中一瞬間的氤氳, 額樂側(cè)頭調(diào)整片刻, 方才向前踏了幾步, 教眾人注意到她。

    先生立即暫停授課,起身恭敬地行禮:“城主?!?/br>
    一開始, 人們還都叫長公主,后來隨著榮城的建立壯大, 很多人開始叫城主, 慢慢的, 除了大清來人依舊稱呼長公主,基本上所有人都默認(rèn)稱她為城主。

    而額樂的長女塔娜,則是榮城眾人口中的少城主,長子阿古達(dá)木則是在榮城被稱為二公子。

    不過兩個孩子到車臣汗部,兩個孩子就要掉個兒,阿古達(dá)木是世子,塔娜是大格格,這是額樂和駙馬主張的稱呼,以示兩個孩子血脈相連,親密如期。

    額樂讓眾人免禮,吩咐道:“我來尋母親,先生繼續(xù)授課。”

    “是。”

    先生坐回到他的位置上,塔娜和弟弟阿古達(dá)木也回到座位上,認(rèn)真讀書,額樂這才笑望向母親,柔聲道:“額娘,坐的煩了吧?我?guī)龀寝D(zhuǎn)轉(zhuǎn)可好?”

    柔太妃欣然答應(yīng),隨女兒離開。

    額樂看了看母親身上的新衣服,當(dāng)初只想著做蒙古近來流行的最好的衣服,沒想過這衣服漂亮也繁瑣,不適合出去玩兒。

    “額娘,我先前忘記給您準(zhǔn)備騎裝了,我的身量有些高,吉蘭的衣服正好,應(yīng)該還有新的,取來給您暫時穿一日,行嗎?”

    柔太妃沒意見,爽快地點頭答應(yīng)下來。

    其實吉蘭的身量也比柔太妃要高些,不過蒙古的秋季比中原要更冷,風(fēng)更大一些,騎裝里面套一件厚一些的內(nèi)衫,大小就正合適了。

    額樂點了百來個騎衛(wèi)保護(hù),其中一半女騎衛(wèi)一半男騎衛(wèi),而男女騎衛(wèi)之間并非涇渭分明,反而自然地穿插列隊,想來早就習(xí)慣并且認(rèn)可對方的存在。

    柔太妃馬術(shù)一般,第一次接觸還是圣祖最后一次北巡時,后來借著孩子們學(xué)騎射,檀雅又帶著她偷偷蹭了幾次馬,名副其實隊列中最差。

    “額娘,我給您挑了一匹溫順的馬,咱們今日就在城外轉(zhuǎn)一轉(zhuǎn),您就當(dāng)熟悉一下?!鳖~樂一手拉著韁繩,一手伸向母親,“我扶您上去。”

    柔太妃握住女兒的手,腳抬起蹬在腳蹬上,借力跨上馬,雙手略微緊張地抓緊韁繩。

    額樂沒急著放手,反而拉著韁繩一側(cè),牽引馬前行。

    柔太妃得女兒親自牽馬,加之座下確實穩(wěn),心漸漸放松下來,含笑欣慰地看著女兒。

    從城主府出來,便是榮城的內(nèi)城,內(nèi)城是以原來的城池為基礎(chǔ)改建而來,外城則多是這幾年統(tǒng)一建造,形制基本相同,糅合了大清和蒙古的建筑特色,形成獨特的建筑風(fēng)格。

    城主府為中心,內(nèi)城墻四方各一門,內(nèi)外城由四條條主干道連通,道路兩旁全都是商戶店鋪,當(dāng)初柔太妃入城,走得是東門,今日她們走得則是北路。

    沿途百姓全都認(rèn)識城主和她的騎衛(wèi),騎衛(wèi)拱衛(wèi)兩人一走近,百姓們便全都右手握拳抵住胸口,躬身行禮,待到他們走過,方才繼續(xù)該干什么干什么。

    柔太妃第一次和女兒一起出城,便是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氛圍,直至出了城門,還忍不住回頭去看城門口行禮的士兵和百姓。

    額樂長女都十歲了,此時當(dāng)著額娘的面兒,還是忍不住表現(xiàn)出些許得意,“額娘,您寫信給色赫圖額娘時,多夸夸女兒,也教色赫圖額娘知道知道,女兒如今本事著呢?!?/br>
    柔太妃哭笑不得,卻也縱容地答應(yīng):“好,額娘到時再畫一幅畫出來,讓你色赫圖額娘瞧瞧?!?/br>
    “那更好?!鳖~樂騎在她的坐騎上,側(cè)頭看母親,“你自來了榮城,女兒鮮少見您動畫筆,可是沒有畫畫的心情?”

    “不是?!比崽鷵u頭,她其實也不知道為何沒有動筆的欲望,明明一直以來無一日不畫。

    額樂笑容始終掛在臉上,也不深問,轉(zhuǎn)而道:“若是色赫圖額娘和您一塊來女兒這榮城做客便好了,也省得女兒忙碌,您待著無趣?!?/br>
    柔太妃自然也希望檀雅能來,談興濃了些,直說:“若你色赫圖額娘在,恐怕第二日便憋不住,鬧著往外跑了,估計那兩個孩子也要被她帶的不好好上課?!?/br>
    “色赫圖額娘不能來,額娘您也可以叫人陪你出來轉(zhuǎn)轉(zhuǎn),到時回京后也好跟色赫圖額娘還有太妃們說一說女兒這兒的情況?!?/br>
    柔太妃點頭,“是得勤快些,否則應(yīng)付不了你色赫圖額娘?!?/br>
    母親一說起色赫圖額娘,整個人的狀態(tài)便上揚不少,額樂不得不承認(rèn),在她額娘心中,色赫圖額娘恐怕地位要在她之上,可她心里竟也沒有酸澀,只為額娘趕到高興。

    “額娘,色赫圖額娘也快到能夠出宮榮養(yǎng)的年紀(jì)了吧?”

    柔太妃臉上的笑臉霎時更大,邊點頭邊道:“等我回大清,我們一起在暢春園再住個三年,胤祜就可以請旨了?!?/br>
    額樂心內(nèi)一算,問:“您明年就要回去?皇上也未在旨意中特地點明時間,多住些時日應(yīng)該也無妨?!?/br>
    “便是皇上未說,咱們也該知曉分寸,我明年天暖就回程?!?/br>
    額樂聞言調(diào)侃:“什么分寸,你是想色赫圖額娘了吧?”

    柔太妃不回答,轉(zhuǎn)移話題道:“你跟額駙上一次見面是何時?這般分居兩地,感情上……”

    額樂神色平靜,“我們認(rèn)真地談過,我斷不可能舍棄如今的一切,他也不能放棄車臣汗部,從前感情好,這么些年聚少離多情分確實淡了,不過我們的利益目前還是一致的,維持現(xiàn)狀,將來讓塔娜和阿古順利繼承我們的位置,才能將利益最大化,所以他不能讓其他女人生出孩子?!?/br>
    “這算是我對他的讓步?!?/br>
    額樂談及額駙,并不像是談?wù)煞颍孟袷且粋€合作伙伴而已。

    柔太妃聽得別扭,實在是女兒所說的夫妻關(guān)系與她觀念中的大相徑庭,但她深知她的見識已不能對女兒的行為評判說教,便只問道:“額駙同意了?”

    “據(jù)我所知他目前確實還沒有其他女人?!鳖~樂頓了頓,道,“我只是丑話說在前頭,讓他選擇,免得他不清楚我的底線。如果額駙真的重視我更甚其他,待到阿古接手汗部,我們還是有機會一起生活的?!?/br>
    柔太妃心里生出一個問題,等到下馬散步,騎衛(wèi)們離得遠(yuǎn)了,她才低聲問:“你……沒有先對不起額駙吧?”

    額樂忍俊不禁,故意道:“還真有自薦枕席的……”

    柔太妃一急,勸說道:“你便是位高權(quán)重,也要為自個兒名聲考慮,萬一傳回京中,被彈劾的話……”

    “能奈我何?”

    柔太妃哽住,輕輕拍打女兒的手臂,“你莫忘了額娘們的教導(dǎo),失了本心?!?/br>
    額樂不再故意逗母親,大笑起來,笑容依舊疏朗,只是更添豪氣。

    柔太妃頓時又好氣又好笑,嗔道:“你可真是你色赫圖額娘的好學(xué)生,怎么皇后她們都沒學(xué)了你色赫圖額娘這些壞毛病呢?”

    “那是沒教您見到……”額樂小聲嘀咕了一句,也不等額娘追問,便加大聲音道,“額娘,您只管記得,女兒心中有大義,斷不是那等只顧情|愛的女子,也不會輕易污了自己的名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