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紹禮開車帶她在云南境內(nèi)四處游玩, 能夠看到梅里雪山的酒店，昂貴精致的餐食，她最喜歡的那個按摩浴缸……

    哪樣不是秦紹禮出的錢。

    像溫水煮青蛙，等她如今幡然悔悟, 已經(jīng)太遲了。

    栗枝后退一步, 剛好退到秦紹禮懷中。

    他低頭：“怎么了？冷？”

    秦紹禮摘下尚帶著柑橘氣味的圍巾, 仔細給她系到脖子上，打個結(jié)，捏了捏她的手掌心：“穿的有些少?！?/br>
    栗枝問：“如雪的孩子……怎么辦？”

    秦紹禮輕描淡寫：“暫時送到我叔叔那邊，他們愿意照顧這個孩子?！?/br>
    栗枝停頓兩秒，又問：“我以后會和如雪一樣嗎？”

    她感覺到秦紹禮手一僵。

    “胡說什么？”秦紹禮笑了，輕聲斥責(zé)她，“不可能?！?/br>
    頓了頓，他又說：“你不會。”

    -

    栗枝沒有繼續(xù)問相親的事情。

    研究生考試結(jié)束，在老師的介紹下，她找了份沒那么累的實習(xí)工作，拿著薪水，一點一點地換掉了所有秦紹禮為她購買的昂貴衣服和鞋子。

    秦紹禮偶然提起，栗枝笑笑：“我可是實習(xí)生耶，著裝不太合適吧？”

    “也是，”秦紹禮又問，“最近怎么不買紅裙子了？”

    栗枝將電腦合上，平靜地說：“我已經(jīng)有好多好多紅色衣服啦，也該試試其他顏色了。”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因他一句稱贊就一直穿紅色的年紀。

    互聯(lián)網(wǎng)這個行業(yè)，工作的人穿著都比較隨意。

    沒有必須要求穿西裝革履，穿t恤配運動褲、沖鋒衣來上班的也不少見。

    長時間和數(shù)據(jù)代碼打交道，連帶著人仿佛也不再注重包裹皮囊的衣服，轉(zhuǎn)而去關(guān)注內(nèi)在核心。

    栗枝開始天天運動服上下班，淡妝或素顏，她重新用回普普通通、100多塊錢一個的運動雙肩包，午餐和新認識的同事一起吃，研究著用餓了么還是美團點外送才會更便宜。

    秦紹禮的工作也越來越忙。

    栗枝不清楚他在做什么，偶爾半夜醒來，能聽到他在客廳中壓低聲音打電話。

    秦守廉受“私生女風(fēng)波”連累，最近只忙著應(yīng)付岳父一家以及外界輿論。

    秦紹禮年紀輕輕，位置三連跳，一次比一次高，引得總公司內(nèi)部一些人心底忿忿不平。

    外加秦紹禮本身野心令他開始不滿足于現(xiàn)狀，想要得到的更多，勢必要付出更多。

    經(jīng)常性的出差，秦紹禮來栗枝這里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

    但每一次，和她的親密都像是末日將至，抵死激烈不休。

    表哥龔承允也來看過栗枝好多次——栗枝和秦紹禮的戀情在第二年的時候被他看出端倪，表哥苦口婆心勸慰不得，只能硬著頭皮幫栗枝瞞著家里人。

    私下里也偷偷觀察著栗枝，唯恐meimei陷入太深，最終無法脫出。

    他盡最大能力來保護著栗枝。

    這次寒假，栗枝早早地回了家。

    或許是看她“終于成才”，再加上她現(xiàn)如今考研、找實習(xí)工作，除了沒考編沒考公沒有老老實實按照家中人要求相親外，簡直就是無數(shù)人心里眼中的“模范女兒”。

    父親也終于不再實行所謂的打壓式教育，開始嘗試著和她溝通。

    栗枝卻沒有心情和父親說更多的話，她跟著mama一起煮臘八粥、炸年糕，蒸豆沙包、包子、炸丸子、豆腐塊……

    這個新年過的分外熱鬧。

    在無比歡樂的春晚開場舞中，栗枝聽著隔壁鄰居大叔打孩子的聲音，愉悅地吃了一只餃子。

    滿目可見的紅色福字和春字暫時稍稍排解了栗枝心中的苦悶，父母親被賈玲和張小斐的小品逗得前仰后合。

    歡聲笑語中，栗枝心情舒爽地給秦紹禮發(fā)了條消息。

    「哥哥，你今年會看春晚嗎？」

    遲遲沒有等到回復(fù)。

    眼看著到了零點，新年將至，栗枝借口困倦，回了臥室中，撥通了秦紹禮的手機號碼。

    響過了三聲，那邊才接了。

    栗枝：“哥哥，新年快——”

    “抱歉，”一個溫柔的女聲回應(yīng)她，“先生正在休息，需要我叫醒他嗎？”

    栗枝客氣地說：“不用，謝謝你。”

    栗枝想自己多半是瘋了。

    現(xiàn)在是深夜，凌晨，一個女人拿著她男友的手機，客氣地說他在休息。

    木木的反應(yīng)過去，恍若晴天霹靂，直直墜了下來。

    胃部有點疼，還有些泛著惡心。

    這些排山倒海的嘔吐感襲來，栗枝站起來，沖到衛(wèi)生間，對著馬桶干嘔了一陣。

    她一夜未眠，直到次日凌晨，才再次給秦紹禮打電話。

    “是我的女助理，你見過的，姓安，”秦紹禮聲音和緩，“昨晚公司有些事要處理，我不小心在辦公室睡著了?！?/br>
    合情合理。

    栗枝想。

    秦紹禮的確沒有必要向她說謊，栗枝知道他不是那種隨意亂來的性格。

    可是。

    可是。

    栗枝盡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慢慢地問：“如果我不主動問，你是不是不準備向我解釋了呀？”

    “解釋？”秦紹禮語調(diào)平靜，“原來這個需要我主動解釋？”

    栗枝相信他沒有惡意，只是單純的一句疑問。

    但她現(xiàn)在沒有辦法公正公平地去聆聽，她只知道自己胸口壓著一口氣，快要爆炸出來了。

    “是的，”栗枝說，“我會很不舒服?！?/br>
    她悶聲說：“雖然是沒事，可我還是會難受……那么晚了她還拿著你的手機，我會吃醋的?！?/br>
    栗枝聽到秦紹禮笑了一聲，那聲音有些無奈，像是大人在笑鬧著要糖吃的孩子。

    “你要知道，”秦紹禮說，“我不可能因為你一句話就換掉助理?！?/br>
    -

    寒假結(jié)束，梨花桃花接連著開，八重櫻下花瓣紛紛，好似落了一層粉紅雪。

    栗枝漸漸少去秦紹禮給她買的房子中住了。

    她愈發(fā)專心努力地學(xué)習(xí)，準備面試，積極聯(lián)系導(dǎo)師。

    什么情啊愛啊的，統(tǒng)統(tǒng)都拋在腦后。

    目前，只有學(xué)習(xí)才是真的，只有努力提高自己才是真的。

    成績公示后，栗枝成績依舊遙遙領(lǐng)先。

    高考大省出來的學(xué)生，在考研時競爭力都比較強，這個成績和位次完全在栗枝的意料之中。

    她仍舊和高中時的朋友保持聯(lián)系，孟小嬋走藝考的路子，考了個普通的大學(xué)。

    但幸運的是被某公司看中，簽約，現(xiàn)在是某平臺頗有人氣的小網(wǎng)紅。

    只是靠臉吃飯也不是那么容易，她臉上動了幾次刀子，原本很有靈氣的長相漸漸調(diào)整成了“網(wǎng)紅臉”。

    許盼夏考了個比較好的二本院校，現(xiàn)在正被葉迦瀾督促著考研。

    視頻的時候，許盼夏眼淚汪汪，臉頰紅紅，嗓子也啞，就像發(fā)燒病了一場。

    入了夜，栗枝睡的迷迷糊糊，朦朧中感覺有人在咬她脖子。

    多年前的黑暗畫面猝不及防涌入腦海，她嚇的發(fā)抖，伸手推拒他，尖叫著喊救命。

    直到秦紹禮打開燈，他穿著睡衣，頂著臉頰上的抓痕，坐在床上：“怎么了？”

    栗枝張了張口，她說：“沒什么，做噩夢了。”

    秦紹禮沒有繼續(xù)問下去，捏住她的臉頰，他吻上栗枝的唇。

    栗枝閉上眼睛。

    她清醒地沉淪下去。

    軀殼和靈魂仿佛在此刻分開，軀殼沉迷于他溫柔的親密和話語，意亂情迷；而另一個自己則立在高空，冷冷地俯視著沉溺于秦紹禮的自己。

    這樣的壓抑一直持續(xù)到面試結(jié)束、研究生名單公示。

    栗枝很順利地被那所學(xué)校所錄取。

    秦紹禮并沒有回來為她慶祝，他忙著開會。

    事業(yè)永遠排在前面，栗枝懂得，她明白，她也是成年人，也快畢業(yè)了，知道事情輕重緩急。

    栗枝和舍友程可佳一同去了夜店，音樂聲嘈雜，跟著幾個常來玩的朋友，栗枝點了幾杯酒。

    喝到微醺時，脫下外套進了舞池，和陌生人一道跳舞。

    期間秦紹禮打了兩個電話，她沒聽到。

    等去衛(wèi)生間時才發(fā)現(xiàn)，栗枝想了想，沒有回撥過去。

    女性朋友在衛(wèi)生間旁設(shè)置的抽煙室抽煙，等著她。

    栗枝要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