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髏瘦小，它趴在地上不斷調(diào)整角度：“那小東西，原來是它的眼珠?！?/br>
    魚干來精神了：“從云外天落下來時，它眼珠子也掉了？”

    一面把所見之事快速記到筆記本上，柳英年抬頭問：“那另一個眼珠呢？”

    另一個眼珠不在湖中，也不在湖水周圍。再度去湖邊探查的樊醒余洲兩手空空地回來。

    樊醒認(rèn)為，既然這顆眼珠能變化成小蛇，一直藏在湖泊里，說不定另一顆眼珠也已經(jīng)生出變化，竄進(jìn)云游之國。正好要給眾人找落腳的地方，小游便帶他們離開這兒，回到城鎮(zhèn)繼續(xù)打聽。

    魚干不肯走，耍脾氣。余洲心里愧疚，留下來勸它。眼看天色將晚，一人一魚又要在野地里度過一晚，余洲問：“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諒我？”

    魚干：“我想姜笑?！?/br>
    余洲：“我不是你最愛的人了？”

    魚干：“好想姜笑?！?/br>
    余洲感覺自己像一個拼命哄女友回頭的可惡渣男。

    夜幕終于降臨，余洲手邊的燈籠自動亮起，燙了他手背。他飛快縮回手，忽然察覺腰包里也有東西隱隱發(fā)熱。

    發(fā)熱的是深淵手記。余洲翻開手記，大吃一驚：剛進(jìn)入“鳥籠”還沒有多久，連“鳥籠”全貌尚不清楚，但手記上已經(jīng)顯示出文字。這還是第一次。

    【我們折斷它的角，剪碎它的羽翼；

    我們用火燒它的影子，

    把骨頭扔向天空，

    在灰燼里拼出新世界。】

    “……什么意思？”余洲完全看不懂。這個提示沒有往日常見的簡筆畫，只有不知所云的幾句文字。

    “角？”魚干忽然說，“是這條龍嗎？它有角?！?/br>
    余洲抬頭時，黑龍的眼睛正緩緩張開。它唯一一顆眼球是青白色的，如灼目的大燈，直直看向余洲。

    樊醒撥開灌木，往黑龍所在之處前進(jìn)。

    小游昨夜帶他們走的那條路，今天被一堆長著蜥蜴尾巴的怪人占據(jù)。樊醒無法穿過，只好根據(jù)大略方向繞路。

    在小游的幫助下，他們在小游家旁邊的空屋子里落了腳。樊醒牽掛余洲，急著來找他。但繞路花了點兒時間，他來到黑龍面前時，余洲和魚干都沒了蹤影。

    黑龍靜靜躺臥，恢復(fù)了的右眼緊閉，只露出一縫青白色微弱光芒。

    “一會兒有人會來給你清理傷口?！狈雅呐乃谋亲?，“等咱們幫你把兩個眼睛找齊，可千萬記得要報答我們?！?/br>
    他跟龍嘀咕了幾句話，聽見身后有響動?；仡^時看見余洲從林子里朝自己走過來。

    “你跑哪兒去了？”樊醒問，“晚上這附近我們都不熟悉，別亂走?！?/br>
    余洲不答，直直跌進(jìn)他懷里。樊醒心頭一樂，松松把人環(huán)抱住：“我不討厭主動的人?！?/br>
    話未說完，他胸口忽然一疼，立刻將余洲推開。

    余洲手里一把小刀，已經(jīng)劃開了樊醒左胸。傷倒是不重，樊醒只是吃驚：“余洲！”

    余洲抬起頭，再度舉刀朝樊醒扎來。刀口尖銳，只朝著樊醒左胸，他要扎樊醒的心臟。

    樊醒毫不留情，一把掐住余洲脖子。他起先以為眼前是長得像余洲的什么古怪東西，但靠近了鼻子一動，他又確認(rèn)：這是如假包換的余洲。

    余洲眼皮一翻，兩顆明亮的黑眼珠里幽幽透著青白色冷光。

    “心臟……”他瞪樊醒，像瞪著一個仇人，“給我安流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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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樊醒要走的那條路被長著蜥蜴尾巴的人堵住了。

    骷髏：變身！來，告訴他們，你也有蜥蜴尾巴，比他們粗長好多。

    樊醒：我繞路。

    骷髏：不要自卑嘛！很漂亮的！醒寶你最帥了！

    樊醒：我繞路！

    第66章 骷髏紅粉（4）

    樊醒怕傷了余洲，立刻從掐他脖子轉(zhuǎn)為捏住他下巴，令他受制抬頭，另一只手鉗制余洲持刀的雙手。余洲咧嘴抬腿踢他腰側(cè)，樊醒吃痛，將他按在樹干上：“余洲！”

    余洲完全聽不懂他的話似的，頑強地與他對峙，刀尖直沖樊醒胸口。

    樊醒仔細(xì)看他眼睛，立刻想起黑龍那顆青白色的眼珠子?！棒~干呢？”他抬頭大喊，“安流！安流?。?！”

    四野寂靜，只有風(fēng)聲和被他驚起的鳥鳴之聲。

    安流的心臟在樊醒體內(nèi)，樊醒是可以大致感知安流位置的。但現(xiàn)在他不僅無法得知安流下落，連余洲的情緒他也不能探查。余洲像是被什么東西控制了，他沒有自己的情緒，持刀和搶奪心臟的渴望，全部屬于另一個人。

    但樊醒完全想不起，自己有哪個哥哥或jiejie本體是一條黑龍。

    母親制造的孩子，除了安流和自己，沒有哪一個能化出這樣完整的軀體，大多數(shù)都像生物肢體的拼湊作業(yè)。樊醒一把拎起余洲，走回黑龍面前。

    “你是誰？”他問黑龍。

    黑龍沉默不語。

    “安流呢？”他又問。

    黑龍連眼睛都吝于睜開。它只是綿長、痛苦地呼吸，貼地的胸口艱難起伏，似乎仍在昏迷。

    柳英年、骷髏和小游穿過密林過來了，他們是專程來給黑龍清理傷口的。

    身邊的余洲被控制，安流不知所終，樊醒現(xiàn)在看小游這個云游之國的原住民，心里充滿懷疑。

    找房子時小游說出了她的目的：她之所以一直在救助黑龍，是希望黑龍能帶她再去一次云外天。她想見籠主，改變自己的外貌和種族。

    在昏暗之處看不清楚，小游主動提起燈籠，撥開頭發(fā)。她的脖子和半側(cè)臉頰都是燒傷的痕跡，皮膚融化后又凝固，眼耳口鼻都被傷痕拉扯，歪向一旁。她平時圍著圍巾，長發(fā)蓋住臉頰兩側(cè)，若不仔細(xì)，不容易看出這瑕疵。

    進(jìn)入這個“鳥籠”時，她仍決心繼續(xù)做人，但天長日久，她也想試試別的模樣，別的活法。

    樊醒半信半疑，小游熱心，但熱心得似乎過分了。柳英年和骷髏都說他小人之心。骷髏就不說，水底下躺了這么久，根本不懂人心?？闪⒛暌策@樣說，樊醒不得不提醒他當(dāng)日在霧角鎮(zhèn)對余洲做過什么。柳英年不敢和他辯駁，愣了片刻，扇自己一個耳光。

    見這三人走來，樊醒放棄了和黑龍繼續(xù)溝通。把當(dāng)下情況粗粗一講，三人都看向余洲。似乎是因為這兒有了其他人，余洲不再撲騰，柳英年奪下他手中小刀時，他口中不知默念什么，恨恨瞪著柳英年。

    樊醒怕這幾個人清理傷口時又出事，留在原地等待兼保護(hù)。小游和柳英年打來清水，架火煮沸，一勺勺淋到傷口里。蟲們被燙得吱吱作響，惡臭彌漫。

    這龍拿回了一顆眼珠，傷口眼見著開始痊愈恢復(fù)。若是兩顆眼珠都齊了，估計傷口能好起來，它也能睜眼醒來。三人上躥下跳，柳英年借著火光往本子上記錄東西，骷髏不時回頭看樊醒。它也在擔(dān)心余洲情況。

    樊醒用兩根細(xì)藤蔓把余洲雙手捆起來。余洲發(fā)現(xiàn)那三個人各有各忙，又開始揪著樊醒要心臟。樊醒懶得阻止他，任由他撕開自己衣襟，手指在胸前皮膚上抓撓。

    撓多了，也會疼。被余洲刺傷的傷口已經(jīng)止血，但余洲就瞅準(zhǔn)了那地方下手。樊醒威脅地對余洲說：“別以為我不會揍你?！?/br>
    余洲聽而不聞，他手上力氣沒輕沒重，樊醒終于煩了，抓住他手。余洲呲牙沖他哼哼，樊醒一怔：這動作表情他是有印象的，曾在某個什么人身上見過。還沒等樊醒想起那人是誰，余洲又上手繼續(xù)撓。

    他只想從樊醒胸口抓出心臟，全然不在意自己和樊醒是什么距離。靠得太近了，他的呼吸撲到樊醒鼻尖，樊醒不禁一愣。

    很久沒惹余洲生氣了。樊醒蠢蠢欲動。心里還沒決定好，手卻先動了起來，他按著余洲后頸令他靠近自己，準(zhǔn)確地吻了上去。

    在阿爾嘉的王國里，他在水里吻過余洲一次。但那不算數(shù)的。當(dāng)時是為了救余洲，給他點兒空氣，他很少著急，但看見余洲在水中掙扎，他確實忘記了余洲能夠呼吸，不需要他賜予的微薄空氣。

    這次是實打?qū)嵉奈橇恕?/br>
    余洲被他嚇了一跳，甚至忘了撓他，整個人僵在他手里，連反抗動作都沒有。

    樊醒吻得心滿意足。余洲舌尖木訥，鼻息混亂，那原本要逞兇的雙手沒了目標(biāo)，緊緊揪住樊醒被撕破的衣襟。等樊醒抽離，余洲還是沒反應(yīng)過來，他的黑眼睛里沒了青白色微光，怔怔看樊醒。

    樊醒舔舔嘴巴，自己回味。

    余洲結(jié)巴了。樊醒舌頭靈活，令他的唇舌有種古怪的麻木：“你、你、你……”

    “你睡美人嗎？”樊醒先發(fā)制人，“需要親你你才清醒？不會吧？難道以后每次你被控制，我都得親你？”

    余洲忽然大喊：“……心臟！??！”

    他雙目又泛起青白微光，撲到樊醒胸口亂撓。這次還帶著強烈憤怒，張口就要下嘴咬。樊醒只得又制住他。這次沒有吻，他把余洲緊緊抱在懷中，貼著他耳朵說：“咱們換個地方，不給外人看?！?/br>
    正清理黑龍傷口的柳英年、小游和骷髏，站在黑龍背脊上呆看兩人。骷髏用手遮住小游眼睛：“非禮勿視?！钡∮蔚拇笱劬墓强p盯著余洲和樊醒，海豚般鼓掌。

    樊醒拎著余洲跑了。

    余洲身體里像是藏了另一個人。

    樊醒吻他的時候，那個人火速退避，有時候躲閃不及，會在樊醒面前做出嘔吐狀。

    大多數(shù)時候那人逃遁的時機是準(zhǔn)確的，速度是驚人的。余洲被樊醒吻得沒了脾氣，樊醒強調(diào)：親吻沒有別的意義，是暫時讓余洲從受控狀態(tài)中脫離的辦法。

    “一定還有別的法子，不要再做這個了！”一次親吻后，余洲大吼。

    樊醒仍用藤蔓捆住他雙手，裝作若有所思：“嗯……什么辦法呢？”

    余洲已經(jīng)換了個人：“……心臟！給我?。?！”

    樊醒：“哦哦，好?！?/br>
    好在余洲畢竟是普通人，即便被控制了老是鬧騰，到了晚上，困了累了也得睡覺。等他筋疲力盡昏睡過去，樊醒和其他人才正兒八經(jīng)開始討論怎么解決這個問題。

    許青原的辦法簡單粗暴：“把黑龍弄死，余洲就沒事兒了?！?/br>
    樊醒否決：“不行，我們現(xiàn)在還不知道安流去了哪兒，黑龍肯定。先問出安流下落再處理它?！?/br>
    柳英年提議：“跟余洲身上那另一個人商量商量，講講道理。他這樣弄我們，我們不給黑龍治傷口，兩敗俱傷嗎？”

    樊醒：“誰聊？你聊？他只會說‘心臟，我要心臟’，怎么溝通？”

    小游不熟悉眾人情況，乖乖和骷髏在一旁煮東西吃。她看不見魚干，也不知他們說的安流是誰。骷髏倒是思念魚干，心里也放不下魚干安危，唉聲嘆氣的。

    “喂?！狈褑査?，“你有什么看法？”

    骷髏：“我確實有個提議?！?/br>
    樊醒：“說?！?/br>
    骷髏：“你天天這樣跟余洲折騰，太累了?？梢宰寗e人看護(hù)一下余洲。反正余洲鬧騰的時候親他一嘴巴，他就安靜了，誰親不是親呢?！?/br>
    樊醒的臉?biāo)查g黑如鍋底。

    許青原：“同意。我愿意跟你分擔(dān)?！?/br>
    他踢一腳柳英年，柳英年哪里敢面對黑臉的樊醒說出這種話，立刻：“我，我會把余洲拍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