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楊令虹頓了頓，朝他露出一個笑。

    偏房里傳來爭執(zhí)甚至摔打的聲音，顏莊眉頭蹙起，往外面瞧了一眼，不咸不淡道：

    “殿下以前太和氣，慣得駙馬一家把公主府當自己家了?！?/br>
    這爭執(zhí)過了一陣子才消停，白月帶著太醫(yī)來花廳行禮。

    顏莊撐著頭，望向太醫(yī)診脈的手，指尖紅玉珠來回滾動，細長銀鏈晃晃悠悠。

    太醫(yī)診脈過，委婉地說自己醫(yī)術(shù)并不高明，暫時瞧不出長公主是否患了癆病，又給她開補身的方子，以防萬一。

    白月客客氣氣送他出去，回來才道：“殿下，偏房里打了起來，叫太醫(yī)結(jié)結(jié)實實看了一頓熱鬧?！?/br>
    顏莊嘴角往下一壓。

    楊令虹收起方子，眼神卻落在顏莊身上，心不在焉地應著，見他冷下臉，便道：

    “廠臣不必擔憂，只是沾一點血罷了，料想無事，平素注意些即可?！?/br>
    她面頰緋紅，沒敢多瞧顏莊，目光很快便投向外頭的桃花樹。

    她甚至不合時宜地想著，顏莊成為她的時候，是否做出了冒犯之舉呢。

    哎呀，那可怎生是好。

    如果顏莊說出來，她該怎么回應，才能打消他不合適的想法！

    楊令虹有點胡思亂想，顏莊說了什么也沒聽清，以飲茶作為掩飾，這才壓下頰邊紅意。

    有膽怯的聲音輕輕響起：“殿下，婉兒也不是有意的，您寬宏大量，可否原諒她？”

    楊令虹臉色微變，“啪”地放下茶盞，惱羞成怒：“什么不是有意的？別解釋了，眼神是騙不了人的，真以為我不明白嗎！”

    聲音的主人登時一抖。

    楊令虹冷靜下來，這才意識到剛才講話的并非顏莊，而是一個女聲，驚得手指微蜷。

    她徹底清醒了，往廳中望去。

    駙馬之妹立在那兒，被她發(fā)作，十指絞在一處，不敢做聲。

    顏莊舒展身體，靠在座位上，正把玩手上玉扳指，對公主府家事毫無插嘴之意。

    楊令虹瞪了眼顏莊，羞惱更甚了。

    白月忙打圓場：“殿下，伸手不打笑臉人，您沖她發(fā)火做什么？人家十五六的小姑娘多嬌啊，快讓人坐下，免得站壞了腿?！?/br>
    駙馬之妹這才小心翼翼地說：“殿下，您別生氣……我剛剛和哥哥吵了一架，總算把他罵明白了，哥哥會對殿下道歉的?！?/br>
    楊令虹定了定神，伸手道：“meimei先坐，白月，給meimei奉茶?！?/br>
    “謝殿下?！?/br>
    她姿態(tài)婀娜地坐了，抬眼瞧了下顏莊。

    宦官平日打扮與尋常男子相同，她沒認出顏莊身份，只微微蹙眉道：“殿下，這里是內(nèi)院，怎么一個外男也進來了，還不快把他打出去！”

    說著，駙馬之妹抬袖遮住面頰。

    楊令虹才要開口，卻聽顏莊懶洋洋地嗤笑道：“殿下都沒趕我，你算是什么東西，敢來做殿下的主兒？”

    “你！”

    駙馬之妹惱了，杏眼圓睜：

    “你這臭男人怎么不講理？女眷的地方，你本就不該進，偏還反客為主，是何道理？只怕殿下和我的名節(jié)都要被你帶累壞了！”

    顏莊寸步不讓，嘲笑她：

    “這么怕壞了名節(jié)，姑娘不妨吊死，以示清白，省得既毀了名聲，又落得個代長公主發(fā)號施令的罪責?！?/br>
    那女孩一甩袖子，鵝黃披帛飄起。她整張臉赤紅一片，含淚道：“殿下！”

    楊令虹到底舍不得叫兩人針鋒相對，提醒道：“顏莊?！?/br>
    顏莊本打算再嘲諷這女孩幾句，順便給她摞幾項罪名，拉進東廠，聞言便住了口，坐直身體。

    “meimei，你和駙馬在吵什么？連花廳里都能聽到。”楊令虹問。

    駙馬之妹狠狠瞪了顏莊一眼，這才說：

    “殿下，家里已知哥哥他們做的錯事了，meimei是來勸解他的。現(xiàn)在哥哥已經(jīng)認錯，同意讓家里打發(fā)走侍妾，但婉兒和他自小一起長大，情分非比尋常，還望殿下開恩，放了婉兒，夫妻倆各退一步，以后才能和美地過日子啊?！?/br>
    察覺到顏莊毫不掩飾的目光，她羞惱地舉袖遮擋。

    楊令虹剛生出些的好心情，潮水般退去了。

    和稀泥似的勸解，她已聽了兩年還多，從一開始的感動，到最后的麻木，仿佛并未間隔多久。

    她有些疲累。

    楊令虹淡淡地說：“駙馬搶奪我的首飾，送給婉姑娘，起因是婉姑娘喜愛它，這在供詞上都寫著?！?/br>
    她望向顏莊，顏莊微微點頭。

    楊令虹繼續(xù)道：“駙馬與我夫妻一體，鬧大了也不好看，叫圣上為難，我可以暫且原諒他，婉姑娘卻不能?！?/br>
    “殿下，您是難得的慈悲人了，婉姑娘打小嬌生慣養(yǎng)著長大的，哪里經(jīng)得起棍棒，您把她趕出府，豈不是看她去死嗎？”駙馬之妹不忍地說。

    “料想meimei家里愿意收留她，”楊令虹同樣不忍，“駙馬和她從小長大，想必meimei也和她熟識，愿意拉她一把，可我這府里，實在容不下婉姑娘了?！?/br>
    女孩沉默了。

    半晌，她低聲道：

    “可我哥哥……為婉姑娘病得重了可怎么好，殿下，求您暫時接回婉姑娘，等哥哥病愈，再把她送出去吧？”

    她期待地望著楊令虹。

    滿室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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