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眼尖的同學(xué)看到他，立刻揚聲：“許煙川來啦！”

    這一喊，辦公室里的人紛紛回頭。

    以前在淮城中學(xué)念書的時候，說來奇怪，明明許煙川高一高二成績不好，但眾多老師就是喜歡他。

    年級主任胡老師是恨鐵不成鋼，卻從沒放棄他，反而經(jīng)常把他叫到辦公室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題。

    許煙川每年都有一段時間，會去惹些事，胡老師要叫家長來，他一說家里只有一位奶奶，胡老師也就算了。

    幸好胡老師沒有看走眼，高三那年，許煙川整個人像是沉睡的獅子忽然睡醒了一般，開始努力學(xué)習(xí)，成績一路突飛猛進，不僅被保送漫大，還進了漫大熱門的計算機系。

    “胡老師?！痹S煙川揚著唇角向前，一路走到胡老師面前，乖乖低了下頭。

    “誒~”又是一年不見，胡老師頭發(fā)都又白了些，見許煙川來，他笑瞇了眼，聲音有些大，“來啦！”

    和許煙川一個班的衡越澤刻意裝出不滿的表情，“胡老師這么多年還是這樣，一看到許煙川，表情都不一樣了。”

    眾人皆哄笑，胡老師轉(zhuǎn)身在衡越澤肩上拍了一巴掌，震著嗓子喊：“我沒看走眼，許煙川考上了漫大，你呢！”

    衡越澤搓搓鼻頭，只得轉(zhuǎn)移話題，“怎么樣？到校的人都來得差不多了吧？”

    他們參加同學(xué)會的分兩批，第一批是距離淮城比較近的，就直接到學(xué)校里面來看望老師們。

    同淮城距離遠的同學(xué)們，到的時間晚一些，得差不多中午才能來，衡越澤他們定了酒店，就讓中午到的人不用來學(xué)校了，直接去酒店用午餐，反正老師們也都會去。

    一樣能看到老師們。

    許煙川在人群里環(huán)視一圈，沒有葉自舒的影子。

    他眉頭輕蹙，還沒來得及細(xì)想，衡越澤便叫他，“許煙川，走??！”

    他是一慣被擁在人群中間的。

    ... ...

    衡越澤定的，是每年同學(xué)會的一家固定五星級酒店。

    離淮中不遠，步行十余分鐘便能到。

    一行人加上老師，差不多有三四十人，一路走走笑笑鬧鬧，十分鐘的路程硬是走了足足二十分鐘。

    到酒店時，距離遠的人都已經(jīng)到齊了。

    為了方便大家用餐，衡越澤定的是自助餐。

    中間一張巨型橢圓形餐桌，分三層，由上到下依次是甜食、輕食、熱食。

    其余先到的人，基本也都是平時不算鬧騰的學(xué)生，大家都很自覺地把主位留了出來，分散坐在余邊的位置。

    葉自舒在學(xué)校門口慢悠悠喝了杯奶茶，才緩緩朝酒店去。

    到了酒店，她以前班級里的同學(xué)都沒看到，不過她也不是來找人敘舊的，便隨意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

    角落的位置也有不少人喜歡，很快，她那一桌便被坐滿。

    中心桌的許煙川、衡越澤等人，與老師們一同歡聲笑語，坐周圍的同學(xué)們卻低調(diào)得多。

    葉自舒才喝了一杯奶茶，肚子并不餓，只在服務(wù)員托盤里拿了杯香檳，小口小口抿著玩。

    她對面的女生吃著甜品，間或抬頭看她一眼。

    葉自舒朝她友好地笑笑。

    女生一看她視線過來，立刻低頭。

    葉自舒不知她在看什么，見她不習(xí)慣別人的視線，便將自己視線挪到中心處。

    其實葉自舒不是能和老師相處得很好的學(xué)生。

    大多數(shù)情況下，她在班里，是被忽略的那一波人。

    好學(xué)生，成績總是穩(wěn)定在中等偏上。老師不會擔(dān)心她成績出問題、不會cao心她惹了什么禍。

    久而久之，老師便也習(xí)慣了忽略，畢竟需要cao心的學(xué)生實在太多。

    她在中心桌上掃了一圈，里面只有兩位老師是曾經(jīng)教過她的，剛剛身邊的不知名同學(xué)說等會兒大家會一桌一桌依次去給老師們敬酒或者飲料。

    她手里捏著香檳杯腳心想，老師大概根本不會記得她是誰吧。

    葉自舒遙遙望向中心桌，視線在老師們臉上一一滑過，一不小心，滑到了許煙川臉上。

    那位白頭發(fā)的年級主任看樣子是喜歡他得緊，一直笑瞇瞇地和他聊天。

    許煙川也頗給面子，不再是在漫大里那副冷俊面相，在主任面前，像極了乖學(xué)生。

    葉自舒嘴角淺淺帶著笑，才這樣想著，許煙川就忽然抬眼，對上了她的視線。

    嘴角淺笑緩緩落下，她極其自然地轉(zhuǎn)移了視線。

    “你是...葉...”對面的女生，在用余光看了她很多眼后，終于開口。

    “葉自舒?！比~自舒朝她莞爾，“你是？”

    “我是卓元，你一定不記得了吧?！?/br>
    葉自舒當(dāng)然不記得，雖然她在班里沒什么存在感，但班里同學(xué)還是能對的上號的。她們班以前沒有一個叫卓元的女生。

    葉自舒表情說明了一切，卓元不在意地笑笑，“你不記得我，我可記得你?！?/br>
    她說著，和身邊的人換了位置，換到葉自舒身邊。

    “你以前，還到處說你是許煙川女友來著，你記得嗎？”卓元問。

    葉自舒微怔了半秒，復(fù)而淺笑，“年少不懂事?！?/br>
    那是許煙川在雨里救過她之后的事。

    那群混混挨了打，不敢再出現(xiàn)在許煙川面前，連帶著也不敢惹她，但消息卻傳了出去。

    說許煙川為了自己女朋友在學(xué)校門口的小路里打架。

    許煙川是淮中的風(fēng)云人物，一舉一動都被人看在眼里，大家從混混口中得知他為女朋友打架，自然是不信。

    因為從沒見過哪個女生與許煙川互動親密。

    可幾個混混都是一身的傷，讓人不得不信。

    自然有有心人去查，這一查，很輕易地，就查到了葉自舒頭上。

    葉自舒記得，那時候已經(jīng)是高三了，她每天除了找機會在cao場或接水的時候偶遇下許煙川，其余時候，都被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恼n業(yè)壓得透不過氣。

    有天下午放學(xué)，她走大路回家，莫名其妙就被幾個女生圍堵在了角落里。

    “喂，”帶頭的女生質(zhì)問她，“許煙川為什么要幫你打架？”

    葉自舒背著個鼓鼓囊囊的書包，每天回家都是要快步回去的，今天被莫名其妙堵在這里，肩也沉得厲害。

    她往后退，直到書包抵住背后墻面。

    女生看到葉自舒戴著副眼鏡，背著個巨型書包，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樣子，可一點都不像是許煙川女朋友。

    葉自舒不說話，只是搖頭。

    “嘖...”帶頭那女生輕嗤一聲，“那你是不是許煙川女朋友？”

    其實那天，女生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理智告訴葉自舒，說不是，不然她以后可能不會好過。

    可莫名的，腦海里就浮現(xiàn)出雨中，許煙川那張帶著戾氣的、英俊的臉。

    于是她說：“是?！?/br>
    帶頭女生愣了半晌，沒多說話，“哼”了一聲便離開。

    之后不知發(fā)生了什么，這女生又出現(xiàn)過很多次，總是看她不順眼，在學(xué)校的各個地方像這樣堵過她，刻意推她書包、扯她頭發(fā)、找她要零花錢。

    那個時候的許煙川已經(jīng)被保送漫大，不需要時刻留在學(xué)校里。

    看不到許煙川，時刻生活在被圍堵的陰影下。

    那段時間，是葉自舒高中階段最不想回憶的時光。

    后面還是碰巧葉宏伯買了新汽車，接送她上下學(xué)，這件事才這么過去。

    那時候年紀(jì)小，膽子也小，連向爸媽老師說這件事都不敢。

    最后終于，離開淮中，考上了大學(xué)，葉自舒才像是重獲新生。

    大概是人會在大腦里自動啟動免受痛苦的遺忘機制，如果不是今天卓元提起，她甚至已經(jīng)忘記了那一段被人霸凌的時光。

    見葉自舒陷入回憶里，卓元看看她，又扭頭看看人群中間的許煙川。

    葉自舒安安靜靜的，許煙川卻適合活在人群中央，被眾人圍著捧著，確實不像是一路人。

    卓元問葉自舒的時候，只是有些好奇，所以聲音極小，可坐同一桌的人本就無聊，一時聽到大家都聽過的高中的瓜，還與許煙川有關(guān)，不少人豎起了耳朵。

    其中有一人，本就有心想和許煙川一群人套近乎，聽到這件事，眼睛眨了眨，幾乎是立刻，就朝許煙川那頭去了。

    胡老師還拉著許煙川聊天，他有一定年紀(jì)了，在學(xué)校當(dāng)年級主任又很辛苦。人有點兒耳背，耳背的人自己聽不清楚，便以為別人也聽不清，所以平時嗓門很大。

    偏偏今天在酒店自助餐廳里，四五十個人，大家都在講話，整個自助餐廳便更是鬧哄哄，胡老師全程都扯著嗓子和許煙川聊天。

    衡越澤還能借安排事物的借口躲一躲，可胡老師太喜歡許煙川，直接拉著他的手一直聊，許煙川就這么聽了二十多分鐘。

    此刻耳朵里除了胡老師的聲音，別的同學(xué)用正常音量和他說話，他基本聽不清，只能微笑回應(yīng)。

    整個耳朵里都回聲陣陣。

    見一個男生過來，笑嘻嘻朝他說了什么。

    為表示禮貌，許煙川只能朝這個不認(rèn)識的同學(xué)揚揚唇。

    衡越澤卻聽見了，朝那男生說：“許煙川高中三年都沒有過女朋友，你說那事，當(dāng)初不是有人問過了嗎！”

    畢竟是許煙川女朋友的事，他倒是還記得。

    當(dāng)初他與許煙川關(guān)系好，是有不少女生來托他問，他也好奇，那時候許煙川不在學(xué)校，跑出去旅游了，接到電話的時候，許煙川漫不經(jīng)心地反問：“我有沒有，你不知道？”

    那時候他們幾個兄弟幾乎天天在一起，上下學(xué)、聚會玩樂。

    衡越澤便將這句話如實相告，后面也沒再多管。

    “你怎么這時候問這個？”衡越澤問這男生。

    “剛遇到正主了，”男生說，“我聽到她們在聊?！彼掳统~自舒那里昂了昂。

    衡越澤隨著他下巴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個面孔挺陌生的女生，正低頭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