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廚房里什么都沒有，楊曉便去院子看看，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院子里還是種著瓜果蔬菜的，倆孩子的親媽是個勤快人，小院種滿了蔬菜，上交完大隊的份后，剩下的可以留著自家吃，原主本不是個勤快的，但是她媽勸著她，還經(jīng)常過來替她打理，再加上隔壁老太太吃食上吝嗇得緊，這片菜園就又留下來了，現(xiàn)在便宜了楊曉。

    不過楊曉沒功夫高興，她回憶起在隔壁老韓家吃飯的日子，記憶雖迷糊著，但也想起兩次深刻的事情。一回是她新婚頭一次去老韓家用飯時，想要夾塊rou，卻被小姑子打了筷子，對方輕蔑地說：“兒媳不能吃rou?！?/br>
    原主大為震驚，立馬質(zhì)問，小姑子直接回：“女人賺錢不比男人，rou要留給哥哥們吃?！比缓笏脱郾牨牭乜粗」米訆A了塊rou到自己嘴里，吃得她嘴唇泛油。

    原主在家可是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慣不得老韓家的臭毛病，當(dāng)即就夾了兩塊rou放嘴里邊嚼邊說：“我家沒這規(guī)矩。”

    氣得小姑子眼淚汪汪，最后第一場飯不歡而散。

    那回原主沒有受到韓老太的懲罰，因為韓建斌說了：“我給家里的錢，不夠妻子吃rou嗎？”

    老韓家的人面面相覷，不敢得罪他，便繞了過去。

    不得不說，韓建斌為人負(fù)責(zé)，彼時他被原主賴上，不情不愿地結(jié)了婚，雙方關(guān)系正是最冷漠的時候，他都愿意出聲相護(hù)。

    后來，回去的晚上，韓建斌將他前妻的事情都告訴她，嚴(yán)肅地問：“見到了老韓家的品行，還要繼續(xù)留下來嗎？”

    原主卻急不可耐地點(diǎn)頭，韓建斌看她鐵了心要留下，也不再說什么了。

    原主失去了最后一次離開的機(jī)會，還極有信心的認(rèn)為自己一個讀過書的高中生，一定能將老韓家收服地服服帖帖，不會吃虧。哪想到韓建斌銷假回部隊后，她失去了依靠，不僅不能吃rou，連飯都吃不飽，每天就只能吃噎死人的雜糧餅子，刮得她喉嚨痛。

    她鬧過，也哭過，但是人家讓孫子將她趕出門外，不給她吃東西，飯后廚房一鎖，她晚上連個番薯都摸不著。

    餓了兩三天后，她老實(shí)了，也不在乎吃什么了，韓建斌天高皇帝遠(yuǎn)，寫信也不管用，人家該干嘛干嘛。

    原主這才悔啊，怪不得韓建斌費(fèi)盡心機(jī)要離開老韓家，可恨她非要一頭撞進(jìn)來，不過隨著運(yùn)動越來越烈，她也不敢離婚就是了。

    很快，原主就學(xué)會了在老韓家的生存之道，努力巴著那位能吃rou的小姑子，讓自己的日子好過點(diǎn)。

    往事不堪回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楊曉想通了這點(diǎn)，緊繃的臉放松下來，高高興興地摘了一籃子小青菜，洗干凈滾進(jìn)白粥里做了個簡易的青菜粥。

    小青菜新鮮水靈，白米粥軟軟糯糯，聞起來清香怡人。

    “孩子們，吃飯了?！睏顣詳[好碗筷，大毛抱著弟弟慢悠悠地跑了出來。小孩眼巴巴地在小凳子上坐著，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口糧，癟嘴要哭，楊曉一拍腦袋，忘記給他沖麥乳精了。

    不過現(xiàn)在沖也來不及，麥乳精要等一會兒放溫。一歲的小孩能喝粥了，楊曉便讓大毛舀碗米湯給他嘗嘗，她則去沖麥乳精。

    小老二第一次喝，還挺喜歡，咧著嘴巴咯咯笑，白色粥汁流到脖子里，衣服上，楊曉想到要給他做一個小兜兜，這樣吃飯就不會弄臟衣服了。

    家里缺的東西挺多，楊曉琢磨著吃完早飯得拿張紙將缺漏的東西列出來，哪些緊要的要盡快安排上。像小家伙的小圍兜，楊曉就覺得挺緊要的，不然小家伙吃完一頓就要換件衣服，臟衣服不得她洗，而且楊曉合理懷疑小家伙有那么多衣服換不。

    青菜白粥沒鹽沒油，但在現(xiàn)在也是一番美味，就是村子最富裕的人家，也不會奢侈的煮白米粥。白米的兌換比雜糧的要貴多了，他們平常種了大米，就到糧站賣了換番薯，玉米等雜糧和粗米，距脫離三年□□才三四年，啃樹皮喝涼水的日子歷歷在目，村子的人都餓怕了，寧愿吃的差點(diǎn)也要屯點(diǎn)糧食，何況現(xiàn)在定量的口糧也不夠吃，白米就更舍不得留了。

    一家三口喝著軟糯香甜的青菜粥，吃了個肚滾圓。

    “韓大毛，吃東西八分飽最適宜，不然撐著難受?！睏顣灶┝搜鬯麖囊驴p擠出的小肚皮。

    小孩回視：“你不也吃撐了。”

    楊曉嘆了口氣：“所以我知道吃撐了難受，把這個經(jīng)驗告訴你，希望你能引以為戒。”

    ”不知道你說的什么。”小孩小大人似的拍拍小肚肚，“不會有下次?！?/br>
    楊曉心情微酸，知道他說的是下次吃飯是在老韓家，連吃飽都是奢望。

    “放心，我會讓你和弟弟吃飽飯的。”楊曉淡淡道。

    “嗯哼。”韓大毛不信她，跳下椅子撒丫子往院子跑。

    楊曉大喊：“不要跑得那么快，會肚子疼?！?/br>
    小孩頭也不回，沒一會兒，滿臉驚慌地跑回來，還踮著腳尖奮力地關(guān)門。

    楊曉一頭霧水：“干嘛呢？狼來了？”

    “我奶?！毙『⒔辜钡靥е静邃N，催促她，“后媽，你快收拾桌子?！?/br>
    喲，連后媽都喊出來了，看來老太太在他心里，估計比狼還可怕。

    “不要慌?！睏顣詣幼骼涞厮㈠佅赐?，指使小孩擦桌子，順便照看弟弟。

    在老太太拍門前，倆人收拾地干干凈凈，空氣中連粥味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小老二的麥乳精的奶香。

    老太太進(jìn)門時，楊曉就坐在桌子前，虛摟著小老二喂他喝麥乳精，湯匙一勺一勺，慢悠悠地舀著，發(fā)出叮當(dāng)瓷音，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第3章 嗆老太太

    韓老太心神一愣，莫名覺得老二媳婦不對勁

    “媽您咋一大早就來了，有什么事嗎？”楊曉先發(fā)制人，笑瞇瞇地問。

    韓老太也不管她有什么對勁不對勁了，嘴巴一撇，陰沉道：“老二媳婦真是好命吶，跟過去那土財主家的媳婦一樣，活不用干就不說了，吃飯都要人喊，可憐我一把年紀(jì)了還要伺候你們幾個吃白食的討債鬼。”

    楊曉內(nèi)心稀奇，這老太太今日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平時恨不得她們少過去吃飯省糧食，原主不過去，她就當(dāng)沒看見，昨晚不也是嗎？這一大早還特意過來喊她們家吃飯，黃鼠狼給雞拜年呢。

    對待沒安好心的人，楊曉一般不給面子直接懟：“您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老韓家和土財主家能比嗎？土財主家大姑娘小媳婦地伺候，里面的夫人十指不沾陽春水，你看看我，為了伺候您家?guī)讉€孫子，出嫁前白嫩嫩的手指都糙成啥樣兒了?！?/br>
    韓老太臉一黑：“你這是怪我們老韓家虧待你了?！?/br>
    “那可不，我一未婚小姑娘嫁給韓建斌個二婚帶娃的，還倆孩子，虧死我了?！睏顣宰焐险f著，低頭細(xì)心給喝完了麥乳精的小孩擦嘴巴，趁老太太發(fā)火前又道：“媽，你看您小孫子都一歲了，還長這么小，天天麥乳精伺候胳膊都沒人家一歲孩子的一半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克扣他呢?！?/br>
    韓老太睨她：“你想怎樣？”

    “我聽說省城的孩子都是喝奶粉補(bǔ)充營養(yǎng)，孩子他爸上次不是寄過一罐給家里嘗鮮嗎？我——”

    沒等楊曉說完，老太太扭頭就走：“不就是個臭小子有麥乳精吃就不錯了，還想喝奶粉，美的他！我看是你饞了，你也甭想拿他當(dāng)借口，死了這條心吧?！?/br>
    楊曉揚(yáng)起聲音追著她喊：“我是真的為孩子好啊?！?/br>
    韓老太跟屁股著火似的走的飛快，出了院門腳步一頓，扭頭沖地上吐了口痰：“一群好吃懶鬼還惦記著我的東西，喂豬都不給你們，呸！”

    老太太轉(zhuǎn)身進(jìn)了自家院子，韓婷婷正在水缸旁洗臉，清涼的水珠滑過她白嫩得跟剝了殼的雞蛋一樣的肌膚，秀眉粉唇，整個人嬌嬌嫩嫩，養(yǎng)得和老韓家的其他人格格不入，看得韓老太心頭滿足。

    “哎喲我的心肝啊，你怎么起來了？頭還疼不？再回去睡會兒?！表n老太心疼地給她端下水，瞪了一眼站在旁邊伺候小姑洗臉的孫女大丫，“我不是讓你別喊她起床嗎？你當(dāng)我的話是耳旁風(fēng)呢？”

    大丫翻了個白眼：“又不是我喊的，是姑姑非要起來?！?/br>
    “你還頂嘴！”老太太作勢要打，韓婷婷慢吞吞地扯住她媽的袖子：“是我自己要起來的，你別怪她，昨天缺了一天的課，我心里著急。”

    “姑姑真好?！贝笱卷槃莞Z進(jìn)大房的小屋。

    韓老太搖搖頭：“一天兩天缺就缺了，閨女你的身子最重要，今天也不要去上課了，我讓你大哥去替你請假?！?/br>
    韓婷婷晃了晃袖子撒嬌：“媽你別擔(dān)心，我真好了。”

    韓老太：“行了你想去就去吧，感到不舒服就回來?！彼议|女啊，真是勤快。

    “對了，二哥來信了嗎？”

    “沒有，估計要過幾天?！崩咸嗣莚ou勻亭的手掌，“沒錢了？我那里還有，在學(xué)校不要省，餓著誰也不能餓著我閨女?！?/br>
    “我還有?！表n婷婷的心思不在錢上，她問起二哥，是和昨晚的夢有關(guān)。

    昨天晚上她迷迷糊糊中夢到她家的一些事。

    她夢到她明年看上了村里新來的知青，還夢到以后家里最有出息的二哥明年出事，部隊來人說她二哥死了，她們傷心地建了衣冠冢。

    可恨她二嫂居然在二哥死后拿了錢立馬改嫁，日子過得挺美。

    而她則因為兩個小外甥的拖累，和看上的知青分了，后來她媽因為勞累過度也生病了，她二嫂假惺惺地為她介紹個又窮又土的對象，她捏著鼻子要嫁的時候，她二哥居然回來了！他沒死，反而升了官，不過那時候她二嫂早已搬去了寧城，過著花錢如流水的好日子。

    韓婷婷死死擰著眉頭，不管夢里的事情是真是假，她都討厭她二嫂。

    “你不是去喊二嫂吃早飯嗎？她咋沒來？”韓婷婷往大門張望，沒看到她二嫂嬌滴滴的身影，撇撇嘴，“她現(xiàn)在忒金貴了，您去請她也不來？”

    “那個懶貨就不說了?！表n老太擔(dān)心閨女知道楊曉惦記她的奶粉著急上火。

    “那她和我道歉了不？”韓婷婷才不擔(dān)心她二嫂吃沒吃呢，她在意的是這個。

    “沒，我被她氣得忘記了?！表n老太滿臉懊悔。

    “媽您咋能忘呢？”韓婷婷氣呼呼地嘟嘴。

    “沒忘，下午她過來吃飯的時候再讓她道歉也一樣，你不是要趕著去上學(xué)嗎？不快點(diǎn)要遲到了?！表n老太怕閨女對她生氣，斜眼朝大兒子使眼色。

    韓老大：“婷婷該吃飯了?！?/br>
    韓老太又對她哄了許多條件：“你別擔(dān)心，她現(xiàn)在不和你道歉，待會兒我讓她給你洗被子衣裳，下回老二寄的東西，她的那份都給你?！?/br>
    “我是貪圖她那點(diǎn)東西的人嗎？”韓婷婷嘟著嘴，“以前白對她好了，她晚上跪著求我我絕不原諒她。”

    那邊老韓家在哄韓婷婷，這邊老太太走后，楊曉大門一關(guān)，帶著兩個孩子出門溜達(dá)，把稍后過去要她去老韓家干活的老太太氣得站門口罵娘。

    西坡村外，大片稻田連著一塊又一塊，似乎要連綿到天際。大早上，男人們和女人們趕著上工掙工分，村人們稀奇地看著娘三個優(yōu)哉游哉地漫步在村子的小道上。

    “那不是建斌媳婦？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她居然和孩子們一起出門？”

    “不說出門了，嫁來大半年，就沒見過她跟孩子笑。

    “不疼孩子，還不下地掙工分，誰家媳婦有她懶，老韓家碰上她是倒了大霉了?！?/br>
    楊曉淡定從容地路過那些嘴碎嚼舌的嬸子們，好像她們嘴里的人不是她。

    韓大毛好奇地瞄楊曉，不明白她聽見別人說她壞話，為什么不沖上去和人爭辯，明明剛才她連奶奶都不怕。

    楊曉抱著小老二，胳膊微酸，察覺到他的眼神，好笑道：“我嗆老太太是想趕緊氣走她，至于這幾位嬸子，就是些在背后嫉妒我的小人，我閑得慌才搭理她們。”

    韓大毛：“……”他后媽臉皮真厚。

    楊曉斜斜看他一眼：“又在心里嘀咕我了吧？”

    韓大毛小手捂嘴。

    “哈哈。”楊曉噗嗤一笑，揉揉他的腦袋：“等你長大了，你就明白，與其把時間浪費(fèi)在和外人爭辯上，不如拿來做事。”

    韓大毛似懂非懂地點(diǎn)頭，然后臉色倏變，黑眼瞪她，用稚嫩的嗓音道：“男孩的頭不能摸。”

    楊曉彎起嘴角：“你頭發(fā)臟的能藏虱子了，晚上要給你洗頭，我現(xiàn)在不摸，晚上也能摸?！?/br>
    大毛抿了抿嘴：“我自己洗?！?/br>
    “那可不行，讓你一個人洗頭左鄰右舍又該說我一個后媽虐待你們兄弟了?！睏顣圆还饷^，還上手捏臉了，小臉滑滑的手感真好，這就是養(yǎng)娃的樂趣嗎？

    大毛小臉鼓鼓，明明以前她就是讓自己一個人洗頭的，現(xiàn)在又用這種借口摸他，真壞。

    可是再氣，大毛也不敢松開楊曉牽著她的手，路上碰到野菜，揮著小手讓楊曉去摘。

    楊曉出來的時候也是想著挖野菜的，不過她不太認(rèn)得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現(xiàn)在有大毛這個野菜辨識小能手，不一會兒就挖了滿滿一大籃子。

    回家的路上，娘三個遇上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