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知曉顧曉寒同封野登報的緋聞，想起之前封野放言要追顧曉寒的事情，心以為是少時風(fēng)流，只訓(xùn)了顧曉寒兩句，沒有多加管束，畢竟有了顧崇禮這個不孝子在先，這些普通的花邊新聞也不是什么大事。

    顧崇晟的病還沒有養(yǎng)好，數(shù)九寒天，傷口恢復(fù)的慢，便只能天天在家中趴著，什么也干不了。

    正值春節(jié)，顧家這個年卻過得冷冷清清，家中不是老弱就是病殘，連顧曉寒腿上的紗布都是才拆了不久，每日走路還是得杵著拐杖。

    初六過后，前來拜訪的親朋好友少了，顧曉寒在倉庫中點(diǎn)收到的年貨，一手執(zhí)筆記錄，要準(zhǔn)備被把這些禮都恰當(dāng)合適地還回去。

    他的目光在一罐茶葉上頓了頓，這是顧崇禮娶得那個王氏夫人老家送來的，還沒下筆，傭仆上前說是封家的人來拜訪了。

    顧曉寒筆尖一抖，在白紙上落了一個黑點(diǎn)，他轉(zhuǎn)過身，正想回正廳，就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jìn)來。

    “誒喲，顧少爺，忙呢？”封野笑著，看了一眼倉庫，“收了這么多禮呢，欸，我也帶了，正好放在這里，就不勞煩你家伙計另外拿了?！?/br>
    他從懷中掏出一罐茶，顧曉寒愣了一下，就見封野徑直走上前，放在旁邊的貨架上。

    顧曉寒望過去，見到兩罐包裝一模一樣的茶葉并排著，看起來詭異得很。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封野，腦中的線索串成了一條線，封野沖他揮了揮手，笑道：“這茶葉貴得很，你可別偷喝?！?/br>
    站在一旁的傭仆大概也是知道這兩位少爺之間的愛恨情仇，識趣地退了下去。

    封野食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對顧曉寒眨了眨眼，兩人心有靈犀地一對視，便把這事翻了個篇。

    二月初的時候，王氏生了一個女兒，顧繼德雖有些遺憾，但抱著奶團(tuán)子一樣的小女嬰，仍舊非常高興，這是他第一個孫女。

    顧崇晟傷養(yǎng)得差不多了，被父親送去了學(xué)校，讓他老老實(shí)實(shí)待著，煉一煉性子，別去管家中的生意了。

    顧崇晟雖然恨顧曉寒恨得牙癢，卻又不能反駁父親的話，整日氣悶，嘴邊上火長了個燎泡。

    大太太從倉庫里拿了一罐花茶，每日給顧崇晟泡著，讓他稍安勿躁，是他的總會是他的。

    可能是那花茶起了作用，顧崇晟確實(shí)感覺舒服了不少，心情輕松，每日都要泡上一大壺。

    大太太聽說那花茶是王氏老家種的，忙讓王氏寄信給家中又送來了不少，看著兒子似乎沒有了以前的瘋魔，舒了好大一口氣。

    顧曉寒仍舊只做自己分內(nèi)的事情，顧家的紛爭他從不去糾纏。顧繼德對他的印象越來越好，看著日漸起色的商鋪生意，越來越發(fā)重用顧曉寒。

    他自覺時日不多，自從那次動了肝火，整個人像得了癆病一般，隔幾天就會嘔一次血，也管不得多少事務(wù)，日日待在家中養(yǎng)病。

    封野再一次見到顧崇晟，是在顧家小孫女的滿月宴上。

    這時候雖然天氣已經(jīng)暖和了起來，但仍舊帶著由冬入春的涼氣，顧崇晟只穿著一件很薄的襯衫，整個人蒼白而疲勞，眼窩深陷，脊背佝僂起來，像是身負(fù)了千斤重?fù)?dān)，整個人如漏風(fēng)的氣球一般蔫了起來，單薄得好像一陣風(fēng)就能刮倒。

    他嘴里嚼著兩顆茶葉，眼神沉冷，帶著凌厲的恨意，望著封野。

    顧曉寒似乎注意到了顧崇晟的惡意，走到封野身邊，攬住他的肩膀，把封野擋在了自己的懷中，冷冷地瞪了回去。

    這只是宴會小小的一角，沒人注意到這場暗潮涌動的鬧劇。

    封野扯了扯顧曉寒的衣角：“走吧，他已經(jīng)瘋了?！?/br>
    封野最后淡淡地望了顧崇晟一眼，似是在看一個跳梁小丑。

    沒有必要了，既然顧崇晟已經(jīng)陷進(jìn)了他自己創(chuàng)造的惡果之中，那就沒有必要再親自動手了。

    半個月后，接到匿名舉報，警察署查封了東街后巷的一條販毒產(chǎn)業(yè)，對這片灰色地帶來了一場徹底的大清洗，拔蘿卜帶泥一般扯出一片權(quán)貴資本。

    顧崇晟正在名冊之中。

    顧繼德得知此事，嘔出的血染了半邊床，整個人蒼老了十多歲，頭發(fā)近乎全白。

    他拉著顧曉寒的手，求顧曉寒把顧崇晟從獄中撈出來，經(jīng)歷種種，就算他已經(jīng)隱隱猜測到這一系列不幸之后的真正推手到底是誰，他也不敢去求證了。

    顧崇晟是他花費(fèi)了二十年心血教導(dǎo)出的兒子，他定不能再失去一個，就算顧家的財產(chǎn)拱手送人，也不能斷了血脈香火。

    顧曉寒緩緩摳開顧繼德皺紋滿布的手，勾起了一個溫潤的笑容，就像顧繼德在那個茶樓第一次見到顧曉寒一般，謙謙有禮。

    顧繼德像是被人毒啞了喉嚨，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他一開口就是烏黑的血塊，胸肺都撕扯起來。

    “若今日進(jìn)去的是顧崇禮你會救嗎？”

    顧曉寒神色淡漠。

    “若今日進(jìn)去的是我呢？”顧曉寒輕輕附身，輕柔的話語卻像刀般捅進(jìn)顧繼德的心口，“嗯？父親。”

    他眸光微動，俊美的面容即像是天神，也像是惡鬼，他無情地誦讀著閻王向顧繼德下的最后宣判。

    “顧崇晟可是販毒。你知道他為了一己私利，迫害了多少原本幸福的家庭嗎？”

    “他犯的是罪，不是錯。”

    “我從小市井長大，不是圣人，沒那個善心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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