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爾，”景棲遲輕聲喚人，“我這兒子當(dāng)?shù)摹话懔税??！?/br>
    “怎么會?！?/br>
    “我組里的實習(xí)生今天請假早退，說要去取蛋糕給他mama補(bǔ)過生日。”景棲遲自顧說下去，“因為他mama過陰歷生日，日子每年都變，一不留神就會漏過去。我記得小時候我媽也過陰歷生日的，后來不知怎的就變成身份證上的日子了。大概是我不愿意記吧，自作主張就選了更方便的那天跟她說生日快樂?！?/br>
    歡爾懂他的意思，耐心安撫道，“對阿姨來說，你只要記得她就是高興的，她不會在乎陰歷陽歷。母親節(jié)你不是還寄禮物回去了嘛，你這cao作直接把我和宋叢推向不仁不義白眼狼窩?！?/br>
    顯而易見的玩笑話，景棲遲卻沒有笑。

    “我……”他聲音沉下去，久久回一句，“其實我很擔(dān)心她?！?/br>
    歡爾想，他心里的那株幼苗一定在瘋狂生長。

    因為為之施肥的是一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主謂賓結(jié)構(gòu)——

    我擔(dān)心你。

    孩童成長為大人，終也開始用成人的視角去理解相守與陪伴的關(guān)系。過去重要，曾經(jīng)亦重要，可統(tǒng)統(tǒng)那些都比不過當(dāng)下重要。

    眼前人才應(yīng)是最需珍視的人。

    ??77， 樹下有片紅房子1

    歡爾敲定回國日期，一個月后，七月二十號。

    這幾乎是一條皆大歡喜的消息。祁琪雖有些遺憾可還是約定到時從蘇格蘭南下送她去機(jī)場；導(dǎo)師丁和平早就躍躍欲試安排起活計，卻也不忘囑咐不可松懈將手頭事項妥善收尾；宋叢和杜漫顯得比當(dāng)事人更開心，已經(jīng)計劃著回天河那個周末大家怎么聚聚；父母自不必多說，陳爸當(dāng)下決定隨她的時間請假回來，且兩人罕見地問起那個從未被提起的話題——接下來，小景你倆什么打算？

    歡爾笑，“我總得先畢業(yè)吧。”

    陳媽一向開明，“倒也不用刻意等。我們院去年來的博士人家?guī)Ю掀藕⒆右黄饏⒓拥漠厴I(yè)典禮，你倆也都二十六七了，是時候考慮考慮人生大事?！?/br>
    “你說結(jié)婚？”陳爸所謂的“打算”顯然不指這個，語氣里盡是舍不得，“早了點吧。你別急著張羅，這得看倆孩子意愿?！?/br>
    “早什么早，我二十六七你閨女都會跑了。”陳媽懟起自家人毫不嘴軟，“棲遲就是奔著咱家這活寶過去的，要不好端端離了北京干嘛。歡爾這一回來也就穩(wěn)定了，早解決早放心?！?/br>
    陳爸“哼”一聲，轉(zhuǎn)而問道，“閨女，你往下怎么想的？”

    “我跟老丁聊過留校的事。”歡爾稍作沉思，還是決定報喜不報憂，“關(guān)鍵還得看我的成績和課題進(jìn)展，還有時間，慢慢來吧。”

    出國這一年比預(yù)想中艱難許多。主導(dǎo)師 David 實行放養(yǎng)政策，而她與副導(dǎo) Mark 的關(guān)系又一直很微妙，種種原因?qū)е驴蒲羞M(jìn)度嚴(yán)重擱置。若只用好與不好來評價，歡爾一定會說不好——只有一篇論文要發(fā)，論貢獻(xiàn)度她算得上第一作者，可說一千道一萬也是聯(lián)合一作。

    世上沒有回頭路，她不愿去假設(shè)如若沒出來會不會比現(xiàn)在更順暢。

    “別給自己那么大壓力?！标悑寭嵛浚艾F(xiàn)在留校也不像從前那么容易了，技能傍身不怕沒活路，媽相信你到哪兒都能發(fā)光。”

    “你媽說得對。身體第一，其余都是小事?！标惏秩允悄翘渍f辭，“我閨女我心里有數(shù)?！?/br>
    從來都沒變過，打從記事起他們就對她毫無要求無限寬容。

    臨近通話結(jié)束，歡爾清清嗓子聲音嘹亮地說道，“老陳，節(jié)日快樂?！?/br>
    這一天剛好是父親節(jié)。

    預(yù)想中那頭向來以剛毅形象示人的老父親定會動容感嘆——我閨女長大了。

    老陳的確開口了，可說話對象顯然是妻子，“怎么著，我就說這丫頭不能忘吧。還跟我打賭，你賭得過我們父女同心么……”

    歡爾瞬間反應(yīng)過來，陳家家風(fēng)一以貫之沒正邪，哪天真走起細(xì)膩溫柔路線那可就出大事了。

    錢醫(yī)生顯然對此結(jié)果不服，“誰知道你倆是不是沆瀣一氣串通好的?！?/br>
    “愿賭服輸，別掙扎了?！标惏指嬖V女兒，“我這回贏了你媽就得同意換車。家里現(xiàn)在的車小毛病不斷，前一陣你媽開回四水排氣管冒了一路黑煙，她自己還不知道，事后想想多危險?！?/br>
    “車又不常開，修理修理……”

    “論年頭也該換了?！标惏钟矚獯驍?，“這事必須聽我的，沒有商量余地。”

    歡爾不作置評，只笑著聽他們拌嘴。如果你問她恩愛夫妻應(yīng)該什么樣，一時半會她肯定想不出詞匯來形容。但倘若問題變成舉例，歡爾想她可以寫出整整一部論文的篇幅。

    當(dāng)然不會每一天每件事都順順利利，可自決定一起生活的那天起，那個人便會停留在惦念名單上且一刻都不曾被取代。

    更晚些景棲遲才打來電話。先是問回來后在家里呆多久幾時返校，得知歡爾的計劃當(dāng)下打開機(jī)票預(yù)訂網(wǎng)站，一邊查一邊說道，“我可以周五晚上飛，十一點落地。周一……最早一班是八點，那來不及，我周一早晨有例會，這樣的話只能周日晚上回來。”

    歡爾聽他講話鼻音極重，于是問道，“感冒了？”

    “有一點?！本皸t沒忍住打個噴嚏，繼續(xù)說著，“我先把票訂了?；仡^看你怎么過來，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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