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自什么時候這塊頑石變成璞玉，歡爾又講不清。

    很快消息進來，“姜 Sir 放我提前出來一天，北京暴雨，航班晚了三個小時。明天晚上走?！?/br>
    還未來得及回，又來一條修正，“今天?！?/br>
    凌晨三點，可不就是今天晚上。

    歡爾回過去，“你住哪里？”

    “旁邊酒店吧。但估計今晚開房的多?！?/br>
    這家伙，居無定所還有心情開玩笑。

    夜太安靜，靜到歡爾不知該說些什么。她將發(fā)熱的電話握在手里，隔著三層樓定定望著他。景棲遲向上推推帽檐，又似看不清人，于是干脆將帽檐轉(zhuǎn)到腦后，呆呆看著她笑。

    這個晚上有世間最溫柔的月亮。

    他再次低下頭，而后歡爾的手機進來一條消息，“我回來，就是想和你拍張畢業(yè)照。”

    因為不想錯過每一個重要時刻，你的，我們的。

    歡爾鼻子一酸。不是什么高深莫測的試探，更不是什么地動山搖的承諾，她說不上自己拼命止住的眼淚是因高興還是感動，景棲遲站在那里沉默地發(fā)來這樣一行字，她看著就很想哭。

    想一想，整整一學(xué)期沒有見過面，其實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這么久。

    又或許，還會更久。

    歡爾將手臂伸出窗外，有節(jié)奏地在墻上拍了三下——

    沒問題。

    也可以理解為——我知道。

    景棲遲笑了，揚起臉做出口型，“明天見。”

    他重新將帽子戴正，一步步倒退著朝遠(yuǎn)處走。

    歡爾忽然想起見他的第一面，那個偶然撞到的男孩子，在這個月色朗朗的晚上再一次無聲地撞到她心上。

    隔日一早，歡爾八點鐘自然醒。在床上平躺發(fā)了一會兒呆，昨晚的畫面反復(fù)在腦海里盤旋似夢非夢。黃璐還在身邊睡著，不知想到什么好事嘴角微微上揚，襯得那張俏麗的臉多幾分嬌憨。房間有些亂，光禿禿三張木板床上遺留著室友們沒有帶走的雜物，有臉盆、有書、也有找不到伙伴的單只拖鞋。夏天過去，這里將迎來一批新的面孔，歡爾不知四年前搬出這間宿舍的某位學(xué)姐是否也如此刻的她曾在某一個早晨深情地凝視過這片小小空間，談不上難過或悲涼，只有些感慨罷了。

    她悄悄下床收拾一番，終是沒有找到另一只丟失的拖鞋。想了想將眼前這只也丟進垃圾袋，畢業(yè)何嘗不是一場斷舍離。

    洗了澡換上干凈衣服，順手將寫字臺上的書籍日用品裝進行李箱。研究生樓在另一棟，與醫(yī)學(xué)院共用，輔導(dǎo)員早早通知讓她先搬去某一間暫住——這學(xué)期除了寫論文就是在幫導(dǎo)師做項目，組里缺人手，暫時她還不能離校。

    手機震了一下，許是聲音吵到黃璐，歡爾一邊拿起電話一邊問道，“醒啦？”

    “陳歡爾你知道你睡覺打把勢么？”黃璐坐在床上揉肩膀，“這一晚上把我練的?！?/br>
    消息來自景棲遲——中午一起吃飯吧。

    歡爾笑著回過去一個“好”，轉(zhuǎn)而告訴女伴，“棲遲來了，昨晚到的?！?/br>
    “昨晚？昨晚你不是和我……”黃璐迅速跳下床，嘿嘿一樂，“時間管理大師啊，睡著我還跟別人談情說愛?！?/br>
    “哪有。”歡爾不由羞澀，“他晚上就走，回來拍畢業(yè)照?！?/br>
    琢磨一下，又發(fā)去一條消息，“璐兒和我一起?！?/br>
    陳歡爾才不是見色忘友的人。

    “拍照還不趕緊。”黃璐將她往椅子上一按，迅速從隨身包里掏出鼓囔囔的化妝包，自己還蓬頭垢面卻幫歡爾打扮起來，“今天必須給你畫個驚艷全場的大妝！”

    歡爾沒躲閃，任由女伴在臉上撲水又打粉。過會兒手機又進來一條消息，某人極不情愿地回復(fù)道，“行吧，那我叫邱陽也一起。”

    四人在食堂吃過便餐緊鑼密鼓沿路開拍。景棲遲晚上八點飛機赴京，邱陽因等轉(zhuǎn)正手續(xù)偷得幾日空閑可他已約好騎友們做一場福建沿海騎行，同樣晚上火車離開，至于黃璐，用她自己的話說職場人是不配擁有長假期的，明早九點不打卡全勤獎就沒了。社會生活并非如書中寫得那般徐徐展開，當(dāng)你開始了解五險一金的意思，人生便已被切換到另一階段。

    歡爾最喜歡的一張照片是一排人在cao場球門下——拍照時恰好遇到同級大林幾人與學(xué)弟們踢著玩，大家都不知景棲遲回校，球踢一半跑來興奮地聊起天。有男生提議拍張搞怪集體照，眾人便擺起 WIFI 信號，邱陽蹲在最前，黃璐半蹲占據(jù)第二格，而后幾人火速依次排開，大林眼見自己高度不夠干脆搬來場邊移動水箱踩著邊緣站上去，大家一邊開玩笑說“不講究”一邊朝還未站位的歡爾與景棲遲嘿嘿樂?！胺堑眠@么玩，”景棲遲笑著蹲下去拍拍右肩，“歡爾上來。”

    陽光很好，氣氛很好，什么都很好，歡爾笑瞇瞇問句“你行么”換來男生皺眉，“這時候不行也得行”。話音剛落景棲遲單手?jǐn)堊∷ドw起身，歡爾平平穩(wěn)穩(wěn)升起一大截，視線頓時開闊。大林仰望著開始叫喚，“還說我不講究，你們看看誰玩賴！”

    不遠(yuǎn)處替他們拍照的球隊學(xué)弟揚起手，“看這里，一二三?！?/br>
    歡爾抬手比“耶”。

    一張張喜笑顏開的青春面孔被記錄在鏡頭里。

    大家即刻散開跑去看照片，歡爾拍拍景棲遲肩膀示意下來卻感覺他抱得更緊，與此同時聽到他喚人，“黃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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