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諷刺嗎？不好笑嗎？不惡心嗎？

    站在他身后的人歡爾見過，最最開始就見過，散打比賽時和他一起來的人。

    她甚至都不敢深想，交往近兩年，這兩年到底過得什么日子。

    是有多迫不及待，開學(xué)第一日就要約會。

    黃璐輕輕攬過歡爾肩膀，她用力抓兩下試圖讓人不要抖得那么厲害，毫無用途。事已至此，黃璐揚(yáng)揚(yáng)下巴，“學(xué)長，解釋一下吧?！?/br>
    他不會解釋的。

    歡爾了解他，若有誤會在廳里他就會拉住她一口氣說完，他絕不會等到現(xiàn)在。

    “對不起。”田馳低下頭，“歡爾，對不起。”

    再沒什么可說。

    歡爾將手中的票搓成一團(tuán)扔到他臉上，“你們可以看完。”

    她盡力了。教養(yǎng)告訴她不許罵人，身體告訴她現(xiàn)在動手會打傷人，她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敢做。

    她拉著黃璐跑出電影院，一口氣跑到馬路上，像個罪責(zé)累累的逃兵。

    安全了，強(qiáng)忍的眼淚一股腦落下來。頭疼眼睛疼心口疼，陳歡爾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疼痛體，不碰不摸卻哪里都疼，二十幾年從未這么疼，疼得想亂叫想捶墻，疼得要窒息了。

    生氣，因為疼痛而對自己生氣。為什么一點(diǎn)都沒發(fā)現(xiàn)，為什么像個傻子被人騙來騙去，為什么要付出真心為什么會想和他的將來，為什么要跑要逃明明你才是受傷的應(yīng)該理直氣壯的那個人啊。

    “慫包，你又沒錯哭什么哭。”黃璐一邊數(shù)落一邊掏出紙巾替她擦淚，“上手揍他啊，揍殘大不了咱們賠，你賠不起還有我呢?！?/br>
    歡爾一頭扎到她懷里，眼淚漱漱而下，“我覺得好丟人啊?！?/br>
    為自己的全無察覺，為自己的愚蠢大意，陳歡爾覺得丟人。

    “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田馳他就不是什么好鳥?！秉S璐拍她后背安慰，“之前我只覺得他會來事人老成，還琢磨方方面面能照顧你補(bǔ)你短板，拉倒吧，我也是瞎了眼。”

    歡爾想到發(fā)生過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眼淚落得更兇。

    “能看清一個人也是好事，對吧？”黃璐捧起她的臉，“陳歡爾，說對?！?/br>
    “是……對……”歡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感覺自己把這一輩子的心都傷完了。

    “行了行了，你且得哭幾天呢，這才剛開始。”黃璐一副過來人口氣，起身拉她手腕，“先回去吧?！?/br>
    “別，我不……不想……”因為哭得太猛，歡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吭吭哧哧半晌才表達(dá)出意思——女生宿舍人多口雜，我不想讓別人知道。

    這幅狼狽樣子回去大家免不了問這問那，她全然未做好應(yīng)對準(zhǔn)備。

    黃璐懂了，翻翻小包又看看空手無一物的失戀者，“要不跟我回家？”

    好友與父母同住，歡爾拼命搖頭。

    “那咋辦，”黃璐有意逗趣，“咱倆也沒開房條件呀。”

    得找個人帶身份證過來。

    再丟人現(xiàn)眼都不怕被知道的，出任何事都能一起扛的，這樣一個人。

    歡爾掏出電話，用殘存的理智發(fā)出一條消息——棲遲，我遇到事情了，你帶上身份證快來。

    十分鐘后，景棲遲慌慌張張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之后事情的走向略微有些奇怪，深夜將至，一個男人帶兩個女人要開一間房，偏偏倆姑娘一個嚎啕大哭一個笑靨如花，酒店前臺帶著無限猜想目送他們進(jìn)入電梯。

    黃璐最先開口，“簡單來說，田馳被我們捉j(luò)ian電影院，人贓并獲?！?/br>
    “靠。”景棲遲低聲罵一句。

    這廂歡爾聽到又開始哭，意志控制不了淚腺，眼淚根本不聽使喚。

    “沒救了你，學(xué)功夫光打人不打狗？”景棲遲一邊數(shù)落一邊將胳膊遞過去，歡爾順勢拽著袖口擦淚擦鼻涕。

    “怎么回事？”景棲遲一邊揉她腦袋一邊問黃璐。

    黃璐事無巨細(xì)講述一通，從她們從宿舍出發(fā)到電影院兩方對峙。

    景棲遲靜靜聽著，最后低聲罵一句，“孫子。”

    房門打開，景棲遲直接把人推進(jìn)洗手間，水龍頭打開抓住她手強(qiáng)制洗臉，“我早就看他不順眼，就你喜歡的死去活來，這下長教訓(xùn)了吧……”

    歡爾聽這些馬后炮突然氣不打一處來，梗著脖子與他大吵，“你現(xiàn)在說有什么用，時光能倒流還是讓我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已經(jīng)這樣了我能怎么辦！你告訴我怎么辦！”

    “怎么辦還用別人教！”景棲遲陰著一張臉，口氣冷到底，“你跑回來哭哭啼啼算什么，日子不過了！”

    “我難受！憑什么我連難受的權(quán)利都沒有？”

    此刻的她像一只戰(zhàn)斗力滿格的斗雞，怒目而視滿臉兇狠，對方再說一句，只一句她就會上去撕咬。

    陳歡爾是個窩里橫。

    她知道這樣壞透了，可景棲遲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她甘心被他說被他教訓(xùn)，也不怕把最狼狽的一面暴露給他看，軟弱、窩囊、無能，卸下所有防御和偽裝的這一面，連自己都不恥不愿面對的這一面。

    這就是他們之間更深的那層連接。

    不用常見面，不用頻繁聯(lián)系，亦不用讓別人知道我們關(guān)系很好，是即便對方暴露無疑也能全權(quán)接受，是任何言語事件都無法阻擋對一方的認(rèn)知，是吵不散斬不斷燒不透的異常堅固的連接。

    彼此都懂卻也都不會提及的這層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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