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棲遲暗自朝歡爾搖搖頭，那眼神分明在說和尚廟出來的就這樣，別介意。他拿過大林身上自己的裝備包取出一瓶運動飲料，歡爾順手將里面的運動鞋拿出來放到地上——一直以來的流程，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景棲遲喝完水坐地上開始換鞋，兩只鞋帶系完，歡爾適時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景棲遲看都不看握上去撐住起身，過程流暢無比一氣呵成。

    大家還在聊天，這個隱秘又默契的小動作只有黃璐看到了。而人精的基本教養(yǎng)便是看破不說破，所以她默默轉(zhuǎn)回頭未發(fā)一言。

    兩只手早已松開，好似歡爾只是習(xí)慣性在那時給一把力，景棲遲也只是習(xí)慣了借力起身。

    說話聲仍熱鬧，景棲遲整理隨身包時忽然一陣起哄，他揚起頭，視線里出現(xiàn)一張不算陌生的臉。

    叫什么沒記住，只知道那姑娘來自法學(xué)院，是校新聞社的記者。賽前訓(xùn)練那段常來球場，景棲遲被隊長推出去做過一次采訪。后來對方曾兩次提議一同吃飯，皆被他婉拒——大概能猜到姑娘的心意，既然自己沒那意思當(dāng)然要及時叫停。

    大林話里有話催促，“趕緊的，你女粉絲來了。”

    他們都知道這位三天兩頭出現(xiàn)在訓(xùn)練場的法院女生是景棲遲愛慕者，繼而自作主張把她當(dāng)成半場時大聲喊話的“女粉絲”。

    “不是。”景棲遲換完鞋站起來，“剛才不是……”

    隊里人只當(dāng)他不好意思才堅決不承認，大家笑著打趣，“知道知道，已經(jīng)成朋友了唄。”轉(zhuǎn)而又面向法院女生，“姑娘，剛才喊得挺猛啊！”

    女生確實全程在喊加油，這會兒嗓子眼還干得冒煙。聽得景棲遲把自己當(dāng)朋友瞬時心花怒放，于是大大方方認下這句贊賞，“棲遲比賽我義不容辭?！?/br>
    “哦，棲遲?！蹦猩鷤兝L音曖昧地重復(fù)這句稱呼，自動過濾掉景棲遲的否認，“你倆進度夠快的，航母速度。”

    在場人齊齊笑起來。

    景棲遲去看歡爾，短暫對視后她從包里拿出一個紙袋默不作聲塞進他裝備包，又自顧替他把拉鏈拉好，這才說道，“小票在里面，不合適去換?！?/br>
    “什么？”景棲遲疑惑。

    隊長在這時攬過他肩膀，“走啊，那都一起去吃飯唄。小景，可得好好謝謝你這女粉絲?！?/br>
    隊長指的是法院女生。

    黃璐見歡爾有點強顏歡笑的意思，當(dāng)即挽起女伴，“我倆一會有事?！彪S后又周全地照顧到隔壁宿舍同來的姑娘們，“快去，咱們藥院和計院的友誼之橋靠你們搭啦?！?/br>
    “走了。”歡爾朝景棲遲擺擺手。

    “歡爾?！本皸t要去追被隊友們按住脖子薅回來，“甭想溜啊，今天這頓沒你不行。”

    他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球場出口，不知為什么，心里忽然特別堵。

    39， 一座橋的距離5

    飯局結(jié)束，景棲遲在大家的簇擁下送法院女生回宿舍。

    “今天，”他在路上告訴對方，“隊里人誤會了，他們說喊得很大聲的是我朋友。哦你見過，剛才站我身邊那個?！?/br>
    這是他同意送她回去的最主要原因，景棲遲只想說清事實。

    “哦?！迸D時有些失落，“你們認識很久？”

    “嗯?！?/br>
    “但……”女生停下來，“就只是朋友？”

    景棲遲跟著停下，有些猶豫要怎樣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一定要給此刻的關(guān)系下個定義，他和陳歡爾的確只是朋友。盡管他已經(jīng)開始考慮如何結(jié)束這種關(guān)系。

    因為他愈發(fā)也愈加強烈地感知到，只有陳歡爾能打破困住自己的一個又一個僵局，她是他生命里無法被取代的存在。

    身旁走過一對對并肩牽手的情侶，連晚風(fēng)都透著微甜。法院女生喝了些酒，面前男生沉默地站在原處，路燈下有他們親密無間的影子，一切都剛剛好。她忽然有個大膽的想法，并且在下一秒將想法付諸實踐——

    她拉住景棲遲的胳膊，借力踮起腳尖，幾乎，她的鼻尖甚至蹭到他的臉。

    可景棲遲躲開了。

    迅速地、決絕地、沒有任何周旋余地扭開頭，躲過她主動獻出的親吻。

    接著他向一側(cè)邁出半步拉開距離，景棲遲說，“我有喜歡的人。”

    酒精壯膽，女生忽然執(zhí)拗起來，“但你現(xiàn)在沒有女朋友?！?/br>
    景棲遲略過問題，將隨身包向上提提，“我先回去了。”

    “喂，”她不服輸?shù)乩∷?，“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br>
    他們互留的聯(lián)系方式只有電話，每次打過去景棲遲都會以同樣一句開頭——你好哪位。

    她只是想知道答案。

    “抱歉?！本皸t說完搖了搖頭。

    只有邱陽在宿舍，聽到開門動靜扭過一張敷著面膜的臉。

    他將面膜取下揉成團，用剩余精華一邊擦脖子一邊說道，“他們幾個去網(wǎng)吧刷夜了，你去不去？”

    “不去?！本皸t放下包成大字型癱倒在邱陽床上，未等對方發(fā)出抱怨又騰地一下坐起火急火燎去翻裝備包，他終于看到歡爾送的東西——一副護具。

    “你能不能洗干凈再往我床上坐，住下鋪欠你們的。”邱陽是不吐不快的性格，說出來痛快了也就忘了。正如此刻他不計上秒之嫌樂顛顛搬著筆記本坐到景棲遲身邊，“你這小破網(wǎng)站我看了，我的意見是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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