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暗爭
不過趙祈夜并沒有對他怎樣,大概是不屑,阿舒勒甚至覺得他能坐下來跟自己在一張桌子上,也是為了小公主。 楹酒慢慢感覺到了飯桌上的氣氛不太對勁,她悄悄看了眼蘭舟,結(jié)果對方無奈的微微搖頭—— 楹酒硬著頭皮和祈夜聊了幾句,原來他消失大半個月,是因為最近帝京出了幾起殺人案件,死的都是年輕男性,大理寺查了許久都沒有頭緒,連禁軍都出動了,金吾兩衛(wèi)加強了守備,所以祈夜才這么忙。 “死了八個?都是年輕男子,查案子的人怎么說?”楹酒問道。 祈夜眉頭多了絲費勁,說道:“現(xiàn)在是大理寺正親自過問這個案子,死的幾個人都沒有什么關(guān)系,除了一對兄弟是一同出門被害,其余的,幾乎都沒有什么聯(lián)系?!?/br> 他言簡意賅說了大致情況,這八個人死狀都很慘烈,兇手在京師犯案,短短幾個月連殺八人,都是一刀斃命,顯然十分猖狂。 “由于兇手每次拋尸的地方都很隱蔽,一般都是人失蹤后,家人來報案找了幾天才找到的,這次死的是兵部員外郎的兒子,出門赴約結(jié)果失蹤……才十九歲?!?/br> 祈夜慢慢道,楹酒胃口瞬間沒了,還沒繼續(xù)問,就聽見阿舒勒問道:“幾個月前就出了事,這個月才查嗎?” 祈夜筷子一頓,復(fù)又夾了塊羊rou,送入嘴中,有些腥膻。 “剛開始并未聯(lián)想起來,底下官員一直壓著,才拖到現(xiàn)在?!彼⑽措[瞞什么,但是語氣很冷。 阿舒勒看這副表情,輕嗤了聲:“王京連死八個人,原來很常見嗎?” 這絕對是諷刺,嘲笑他們官員瞞報,事情鬧大了才上報,楹酒呵斥了他一句:“就你話多!好好吃你的飯!” 祈夜還沒開口,就看見楹酒舀了一勺剛剛他吃的那碟子羊rou塞進那個蠻族碗里,絮絮叨叨說道:“問那么多干嘛!最近不準(zhǔn)出門了……” 他眼神一厲,殿下居然還準(zhǔn)他出門? 阿舒勒眼神微微一動,瞥見祈夜的臉色,笑了聲:“是,殿下?!?/br> 然后慢悠悠吃掉碗里的羊rou。 楹酒又問了幾句案件的事情,祈夜簡單說了幾句,阿舒勒見祈夜看他眼神愈發(fā)不善,心里低笑一聲,索性告退。 不過離開前,他還裝作隨意的問了句:“殿下今日下午還要學(xué)嗎?” 楹酒歪著腦袋想了想,覺得祈夜在,就不用他這個只懂實踐,不懂考試的替代品了。 阿舒勒回去的路上,毒辣的日光照在他臉上,硬朗的五官上垂下樹葉間隙的陰影。 趙祈夜,他想起來這個名字了,曾經(jīng)和他弟弟交過手。 巽朝尚武,光是本朝有名的女將就有十來位,也有些戰(zhàn)功赫赫的男性,被封了官。 在和周邊諸小國,北方各族征戰(zhàn)的幾十年里,這些武官發(fā)揮出了巨大的作用。 這些年朝云陸陸續(xù)續(xù)裁了十幾萬的兵,因為沒什么仗要打了,各地駐軍又太耗國庫,但是唯獨京營一支沒有動。 京營具體的兵力阿舒勒不清楚,因為這支軍隊很少大量出動,不僅是護衛(wèi)帝京,也是昌祿帝的一張王牌。 這位趙大人,年紀(jì)輕輕統(tǒng)領(lǐng)禁軍,雖然只占了整個二十五衛(wèi)十分之一,但是手中權(quán)力可不小。 而昌祿帝直接把趙祈夜撥給楹酒做侍衛(wèi),委實屈才。 但是如果是給未來的王儲,便說得通了。 而且這位趙大人,看起來挺在意這小公主的。 可惜小公主有點不解風(fēng)情。 阿舒勒在帝都呆了這么久,加上常年和漢人打交道,對巽朝女子的開放程度還是有些了解的。 這些日子他和楹酒獨處一室呆了這么久,這位小公主像是忘了之前發(fā)生的事一樣,從不逾越一步。 趙祈夜,他心里把這個名字念了一遍。 韓遺和他交談的那日曾說過,他想要復(fù)族,得從這位小公主身上下手。 阿舒勒輕笑了聲,覺得韓遺這句話無疑是個陷阱。 侍女們收拾完桌子,祈夜先開了口:“殿下在和他學(xué)兵法?” 楹酒應(yīng)了聲,不知道為什么有些緊致,小心翼翼道:“我快要去上學(xué)了,但是兵書還是一竅不通,就讓他……你是不是不高興???” 祈夜淡淡道:“殿下為什么覺得我不高興?” 問題又被拋回來,楹酒硬著頭皮道:“大概是因為他是個異族人,還帶兵和我們打了很多年,大概你們都覺得殺了他才好對吧?” 雖然這么說聽起來好像不太好,但是她對阿舒勒沒有太多的厭惡。 祈夜只道:“現(xiàn)在的雪漠將軍,也曾是燮族的貴族,和我們也打了好幾年,但是歸順后,不過幾年,就無人討論她過去的身份了。” 這話聽得楹酒費力,她試探道:“所以,你其實……挺欣賞他的?” 她覺得不太像啊。 祈夜被她噎了一下,其實他想說的是,阿舒勒明顯不是誠心歸順,當(dāng)時那一戰(zhàn),殺到最后雙方死傷無數(shù),而他硬是扛到了最后,所剩部下不到百人,被擒獲后也不肯跪下。 若不是蠻族簽了盟約,他是決計活不了。 “殿下,防人之心不可無,其他人就算了,這位質(zhì)子您還是不要太親近了。”他說出這樣的話,不知道是克制了多少情緒。 楹酒點了點頭,看起來很乖道:“我知道的,等我入了學(xué),就不用他了,到時候讓人盯著他就行了?!?/br> 祈夜沒說話,他其實有很多話想問,但是看她這般模樣,卻什么都問不出口。 兩個人沉默了會兒,祈夜盯著她,心里忽然閃過一絲痛意:他們之間,已經(jīng)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嗎? 楹酒不知道說什么,她覺得自己可能有些叛逆,皇姐給她的人,她不想親近,而阿舒勒這個所有人都不喜的人,她卻感到一些親近。 也不是親近,就是和他呆在一起的時候,會輕松一點。 明明這樣的生活是萬人所艷羨的,也不用做什么事,就有人替她安排好,但是怎么越來越覺得透不過氣來了呢。 祈夜看著楹酒有點沮喪的表情,終于開了口:“殿下見到我,不高興嗎?” “???”楹酒詫異了下,旋即很快道:“怎么會?我只是在想,趙大人你這么忙,還要給我當(dāng)侍衛(wèi),感覺太麻煩你了……要不,我和皇姐說說——” 她睜大眼睛,看見面前男子臉色陰沉了下去,磕磕巴巴說不下去了。 祈夜心中怒意混雜其他不知名的情緒,盯著她問道:“殿下真不知我為何而來嗎?” 他仿佛是受了傷一樣表情,看的楹酒有些不知所措,許久才道:“不是皇姐派你來的嗎?” 祈夜閉了閉眼睛,胸中彌漫著痛意,說道:“殿下有沒有想過,我是喜歡你的?” 楹酒似乎對他的親近沒有一點反應(yīng),也不能說沒有反應(yīng),只能說那一點下意識的回應(yīng),如微光一樣,霎那就消失了。 每每他靠近一步,第二天她就退回一步。 楹酒呆住了,她沒想到祈夜就這樣直接說出來了,說不知道皇姐什么意圖,那肯定沒人信,但是她沒想到祈夜會直接說出來。 便宜師父曾和她說過,對自己好的人,要誠心相待。 趙祈夜無疑是對她好的人,也是皇姐培養(yǎng)的人,他們有著共同的利益,是一路人。 但是有些話,還是要趁早說,楹酒穩(wěn)了穩(wěn)心神,努力忘掉剛剛那一瞬的羞澀,她看著面容英俊的男子,坦然道:“皇姐想撮合我們,我的確是知道的,趙大人貴為禁軍……” “不要叫我趙大人!”祈夜忍無可忍,她叫那個蠻子都那么親昵,為什么要這樣生疏的喊他? 侍女們早就退下了,屋子里只剩下兩人。 楹酒頓了頓,只好道:“祈夜,我其實不太明白,你我不過認(rèn)識兩叁個月,算起來真正見面的次數(shù),還不如我和申玥多?!?/br> 她目光坦誠,說道:“喜歡一個人,不會是一日之功的,徐大人的事情,相必你也知道,我并非討厭他,只是……一個初次見面的人,就說著什么喜歡,然后就獻(xiàn)身于我?!?/br> 楹酒有些難堪,她接觸的這些男子無一不是相貌良好,才能卓越,但是都不約而同的說著喜歡她。 “我和他不一樣?!逼硪挂蛔忠痪涞?。 楹酒笑了,若是放在現(xiàn)代社會,祈夜這種帥氣優(yōu)秀的男子,她走在大街上碰見,都要看好一會兒的。 如今卻固執(zhí)的說著對她的喜歡。 “祈夜,我離宮的時候,不到五歲,而后十年,一直跟著師父身后,有人笑我是山野村姑,確實也差不多,你我應(yīng)當(dāng)沒有什么兒時情誼,那就只剩下一見傾心了?!彼α诵?,神色溫柔。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這樣直白的跟祈夜說話。 “上一個對我說一見傾心的,是阿舒勒,上上一個,是徐良姜——我聽申玥說,徐大人進來和秦文玉十分親密。”她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你不會也要說對我一見傾心吧?” 楹酒心里嘆氣,一見鐘情的戲碼,她是不信的。 祈夜許久都沒有說話,他想過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但是沒想到楹酒在意的是這個。 于是他問道:“那殿下討厭我嗎?” 楹酒搖了搖頭。 祈夜繼續(xù)道:“殿下既然不討厭我,那只要我等下去,殿下一定會有接受我的那一天,喜歡確實不是一日之功,我可以等。” 楹酒快要抓狂了,她的重點不是喜不喜歡祈夜,而是祈夜對她不是喜歡,她對這個固執(zhí)的男人無話可說了。 祈夜又道:“趙家每一代都效忠帝王,以后的事我不知道,但是現(xiàn)在陛下把我派給您,我必當(dāng)生死都獻(xiàn)于您?!?/br> 他神色堅定,楹酒才想起,趙家貌似這一代只有他一個嫡系了。 其余的,都為皇室付出了一切。 他這話的確不是假話,楹酒本想罵他死腦筋,但是又心軟了,只好道:“我不是懷疑你的忠心,只是祈夜,你應(yīng)當(dāng)有自己的人生,你忠于誰,愿意為誰獻(xiàn)出一輩子,都是你自己的選擇?!?/br> “但是喜歡是不一樣的,皇姐一道命令,就能讓你喜歡我嗎?那還了得,那皇姐發(fā)道圣旨傳天下,豈不是天下人都愛我?” 她看出祈夜對這件事的回避,但還是揭穿道:“責(zé)任和喜歡如何能混為一談?我的侍衛(wèi),婢女,仆役們,哪個對我沒有責(zé)任?” “若是以后你遇見真正喜歡的女子,該有多難過呢?” 首發(fā):яǒǔяǒǔщǔ.χy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