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嬌嫁紈绔 第59節(jié)
在那白霧中,冒出幾個黑點時,姜姝便停止了嘴里的叨叨,屏住了呼吸。 她自來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每回拿了韓凌的一點好處,無論是翻墻也好,替她打掩護也好,都會將人情一一還回去。 今兒雖是靠著自己的眼淚,騙來了這場煙雨,但姜姝知道,自己不過是耍了個滑頭,實則是她理虧在先。 在知道他一貫揮金如土,喜歡逛花樓的前提下,她明知故犯,故意給了人家五百兩。 有錯就贖罪。 有恩就謝恩。 范伸剛挪了挪了身子,便被姜姝一把摁了回去,輕輕地卻又極其豪邁干脆地道,“夫君坐著,我來?!?/br> 范伸看著她熟練地抽出了自己腰間的銀針,轉頭毫不猶豫地撲去了那煙云之間,眼尾又是不經(jīng)意地一挑。 戲精的最高的境界,也不過如此。 抓人心。 讓你明知道她是逢場作戲,卻仍舊信了她的邪。 嚴二的身影及時地落在了船尾,范伸仰頭,“看著她就好?!?/br> 憋了十幾年,也不容易。 漫天的煙火掩蓋了江面上的一場屠殺,兩岸上看熱鬧的百姓,絲毫不知,清靈班的船只緩緩地靠攏,將那煙云擠在成了一條夾縫,姜姝才回來。 回來時有些氣喘吁吁,一身幾乎濕透。 見范伸一直盯著自己看,姜姝眼珠子一眨,絲毫不認輸,輕聲嘀咕了一句,“我沒受傷?!?/br> 走近了范伸才看清楚,不僅是身上,臉上也濺了些許江水。 額前的發(fā)絲,幾縷貼在了臉頰上。 范伸沒同她掰扯,起身上前替她捻了那幾根發(fā)絲,也沒再留,握住了她的手腕,“回去?!?/br> *** 春杏在客棧內(nèi)等得心急如焚。 一面盼著姜姝能早些回來,一面又祈禱范伸別回來那么早。 閣樓下的動靜聲傳來時,春杏生怕是范伸,慌慌張張地打開門,抬頭望去,便見到了對面手牽著手走來的兩道人影。 怎么……一起回來了。 春杏一陣錯愕,目光下意識地瞟向了姜姝,卻見其一身濕透,一時也顧不著多想,趕緊讓外間伺候的丫鬟備了熱水。 這一折騰,已是半夜。 姜姝先躺在床上,范伸沐浴洗漱后掀開幔帳,見其已閉上了眼睛,動作輕緩地拉開褥子,剛躺下,身旁的人卻突地側過了身子。 范伸跟著側目。 便見姜姝撐起了頭,突地問道,“夫君,當初要是你真娶了個病秧子該怎么辦?!?/br> 范伸眸子一頓。 姜姝便湊了過去,同他輕輕地道,“幸好,我這病是裝出來的……”換成一般的姑娘,遇到今兒這漲勢,恐怕早就嚇死了。 以往這話她不敢說。 有了今夜,自己相當于立了一回功,或許是有那么幾分邀功的心里,再也沒了往日的顧忌。 也不怕拆開了說。 范伸沒應她,沉默良久見她還沒有睡下去,無奈地伸出手,手掌蓋在了她的臉上,將其緩緩地摁在了枕頭上,“睡覺。” 身旁再也沒有聲音。 閉眼前,范伸下意識地伸開了手掌。 那臉,真的只有巴掌大。 *** 姜姝過了半夜,便很難入睡,睜著眼睛也不敢去吵他,過了一陣,感覺他應該已經(jīng)睡著了,才輕輕地測過了頭。 床前的燈盞,在他進來時已被他熄了。 此時只余了眸子里一抹稀薄的微光。 夜色朦朧。 那張臉眉稍如劍,鼻梁高挺,薄唇緊繃。 其實只要他不睜開眼睛,這張臉,還是挺好看的。 一睜開眼睛,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莫名讓人生畏。 黑沉沉的眸子太深沉太銳利,似是裝進了這世間所有的秘密,一眼望過來,能將人望個對穿,同時還能讓你摸不透他的半點心思。 出嫁前祖母曾對她說,“一個人再可怕,也有敢在他面前耍刀子的人?!?/br> “這人啊,都說活著是為了一張皮,然太過于在意了,得了面子里子里卻吃了大虧,偶爾放下那不值錢的情面,哄上對方兩句又如何?” “百煉鋼繞指柔,男人實則比女人還好哄,哄好了,還不得事事都依著你……” 姜姝在腦子里匆匆過了一遍,自己嫁過來之后,前前后后所發(fā)生的事情,背心一陣涼一陣熱的。 倒也突然明白了,祖母所說的那繞指柔的道理。 三更里的一聲鑼響,姜姝終于有了睡意,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 第二日一早,文王和知州大人便匆匆來了客棧。 昨夜不只是范伸遇了襲,文王也遇了襲。 就在二十幾年前,已經(jīng)燒成了一堆廢墟的湘云閣內(nèi),突然竄出了幾名死士,若不是知州帶去的幾個人奮力相抵,文王那條命,多半折在了昨夜。 文王也沒等知州查出個接過來,直接一口咬定是朱侯爺。 朱澡死之前藏在秦家的那筆土財,等到大理寺去查時,已經(jīng)蒸發(fā)了大半,文王一直盯著朱侯爺,這回來江南,多半也是為了此事。 他親眼看著朱侯爺將那東西,運來了江南。 昨兒個又被范伸那一句,“自個兒的賬都結了?!苯o將了一把,回去后便讓人抓緊,那些東西,原本就是他的。 是朱澡偷了他的。 也不知道是誰提了一句,會不會又像之前的秦府一樣,那東西找了這么久都沒有眉目,估計多半有藏在了哪個鬧鬼的廢墟宅子里。 第52章 文王一時也想不出來, 江南有哪個宅子鬧鬼。 倒是突地想到了前兒在紅椿樓,知州說的那處二十幾年前的湘云閣,一時生了主意, 大晚上的非要拉上知州去廢墟里尋寶。 寶沒尋著,倒尋到了一位鬼鬼祟祟的老畫師。 文王讓知州擒了過來,還未問上一句,便被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死士包圍住,下了死手。 文王雖撿回來了一條命, 卻心有余悸, 愈發(fā)憤怒,早上難得起了個早, 也等不及讓范伸上門,帶著知州直接上福源客棧來找范伸。 嚴二敲門稟報時, 姜姝剛洗漱好,冷不丁地聽到一聲文王來了, 一溜煙地便鉆進了里屋。 范伸一人下了樓。 文王忍了一個晚上, 已忍無可忍, 一見到范伸便發(fā)xiele出來,“還需要找什么證據(jù), 除了他朱侯爺,誰能有這么大的膽子, 敢行刺本王,行刺范大人?不就是怕范大人查出了他這些年他在江南,是如何同本王煽風點火,弄出來的那些勾當, 怕本王找到了那筆土財……” 橫豎事情早已暴露, 父皇已經(jīng)知道。 文王也不怕了。 如今他無比堅信, 就是朱侯爺預謀在先,想將他拉進火坑,將他的把柄攥在手,等將來有朝一日,便是拿來威脅他的利器。 開賭坊,借軍餉,盜墓…… 哪個不是他的把柄? 幸得秦府鬧了鬼,讓朱家的嘴臉露了出來。 “本王敢斷定,那批土財就藏在湘云閣的廢墟里,范大人應該即刻前去搜查,待事情一查證,本王先治他一個刺殺皇族的罪名,范大人再以大理寺卿的身份,去朱家莊子里抓人……” 等回到了長安,這回,他倒要看看母妃會不會再幫著他說話。 文王說了一大堆,恨不得范伸立馬出發(fā)去將朱侯爺?shù)娜祟^擰下來,范伸卻坐在那沒動。 等文王又喚了他一聲,“范大人?”范伸才緩緩開口道,“王爺能想到的,旁人豈能想不到。” 范伸抬頭看了一眼雙目發(fā)紅的文王,說的更明白了些,“王爺來晚了?!?/br> 話音一落,文王便從木椅上站起來,咬牙道,“大人的意思是,他又挪了地兒了?” 范伸沒說話,默認了。 文王“嘶”地一聲后,罵了句,“這狗東西……” 這一聲罵出口,范伸和知州大人均是一陣沉默。 朱侯爺是朱鴛,朱貴妃的親哥哥,也是就文王的舅舅,他要是狗東西,那朱貴妃還有他文王也不知道是什么了。 事情鬧起來后,最為難的便是知州。 曾經(jīng)朱侯府同文王,簡直是穿同一條褲子,那時在江南別說是他自己,要是外頭誰敢說一句朱侯府的不是,他頭一個拔人舌頭。 知州無聲嘆道,這朱侯爺怎就沒事,非得同惡霸文王扛上。 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如今一掐架,他這個知州也跟著遭殃。 知州怕他又鬧出什么幺蛾子來,沖動行事,忙地道,“王爺昨兒不是在廢墟抓到了一個人?王爺好生審審,說不定能有什么線索?!?/br> 知州只能先拖延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