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脈搏跳動在他手指下，手腕內(nèi)側(cè)肌理，不可思議地細膩。

    那一瞬間，她感覺到他手指又頓了頓，也不知道在頓什么……然后，他握著她的大拇指按在一個小巧的方形琺瑯泥盒上。

    她的指紋干涸在黑色粘土上，形成一個永久的形狀。

    李維多：“……”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br>
    他微垂著眼簾，卻仿佛能感受到她的目光：

    “現(xiàn)在可不是在侵犯你的隱私了，花園水龍頭把手、你扶住的桌子、握住的門把手，到處都留了你的指紋，我不過是在簡化提取程序而已。如果想保留秘密，你還不夠小心，李可可?！?/br>
    李維多：“……”

    指紋已經(jīng)提取完，他“看”手里的另一只手，隔了一秒才放開，轉(zhuǎn)身把琺瑯泥盒也放進和她照片同一個抽屜。

    李維多：“……我們以前打過交道？你要我的指紋做什么？”

    男人合上抽屜，打開電腦。他輸入得非?？?，屏幕藍色光芒一層一層掠過他的面孔。像水的波紋折射。一種無機質(zhì)的涼薄。

    他眼睛看不見，手指卻能以眼花繚亂的速度在鍵盤上穿梭，甚至李維多覺得，眼睛不是阻礙，而是解放了他的打字速度。

    她安靜如雞地站在一邊。

    “你在一個叫許盡忱的人手下工作？”

    指紋都被人提取了，她也沒有什么好否認(rèn)：

    “是?！?/br>
    “他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

    “上司。”

    “你三天內(nèi)請了假？”

    “沒有。”

    “因為生?。俊?/br>
    “不是。”

    “職業(yè)？”

    “行政助理。”

    “行政助理?！?/br>
    他重復(fù)了一遍，淡漠地評價道：

    “你沒有任何特質(zhì)適合這個職業(yè)——朝九點鐘方向走半步?！?/br>
    李維多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下意識走了一步。

    他把電腦轉(zhuǎn)了一個方向，舉起，屏幕高度準(zhǔn)確正對她的眼睛，上面滿是她看不懂的代碼和文字，也不知道他在看不見的情況下是怎么輸入的——然后光線一閃，她看到自己的虹膜數(shù)據(jù)，被錄進了電腦。

    李維多：“……”

    他到底要多少她的身體數(shù)據(jù)？

    不是，他到底要這么多她的數(shù)據(jù)做什么？

    男人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你的天賦完全不在管理。我已經(jīng)把你的虹膜和指紋數(shù)據(jù)錄進了我的安保系統(tǒng)。當(dāng)然，為了方便身份核驗，個人信息用的仍然是你的原名’李維多’?！?/br>
    他打下最后一個回車鍵，抬眸望著她。

    濃郁的、午后的眼光在紗簾中漫溢，每個柵格都落滿了光，風(fēng)里輕輕晃，映襯得他的側(cè)臉，像一幅畫。

    “為了你的職業(yè)生涯，辭職吧?！?/br>
    下一秒，她聽見油畫中的男人這樣說：

    “然后從明天起，做我的管家，李可可小姐?！?/br>
    李維多：“……”

    李維多：“…………”

    作者有話要說：您的小可愛已經(jīng)懶得想劇情。

    第18章

    今天的人生有點玄幻。

    她本該說聲“謝謝賞識”，但在她淺薄而貧窮的大腦中，“管家”這個職位基本和“家政保姆”等同，不是說對后者有什么偏見，而是社會工種確實存在差別。

    那些外表西裝革履、內(nèi)里如履薄冰的套利人，三百六十五天無休和高薪的確讓他們顯得不可或缺，但這不過是一個謊言，一個自我欺騙的障眼法。

    畢竟在平臺里，你是什么，都是假的。

    脫離了這個平臺，你還是什么，這才是真的。

    然而，即便她脫離了這個平臺就一無是處，即便她每天做的事并不比家政阿姨更有技術(shù)含量，在社會刻板的偏見中，她也仍舊比保姆好。

    她本該問聲“為什么”，但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沒有必要。

    這只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

    還是個第一次見面，就把她的指紋三圍虹膜錄下來，還試圖給她建個3D身體模型的迪迦奧特曼型陌生人。

    李維多垂下眼：

    “謝謝，但我對我現(xiàn)在的領(lǐng)導(dǎo)非常滿意，暫時沒有跳槽打算。如果你不打算追究我誤闖你花園的事，我想先回去了，還有人在等我?！?/br>
    他打字的嚇人速度停下了：

    “誰在等你？”

    “我上司。”

    “那有什么可擔(dān)心？”

    他重新開始打字：

    “反正你馬上會辭職?！?/br>
    “我說了，我不會辭職?！?/br>
    “不，你會?！?/br>
    他終于停止了輸入，抬起頭“看”著她：

    “你會，因為你缺錢，李可可?！?/br>
    “……”

    “你很窮，你裙子袖口縫線有磨損痕跡。你涂指甲油，但不是為了美，而是為了掩蓋你長期缺乏鈣質(zhì)和維生素形成的坑洞。你衣服上有輕微消毒水氣味，不是個別，而是全身，你在醫(yī)院或療養(yǎng)院呆了很長時間，卻沒有生病，只可能是照顧近親……母親？父親？”

    他手指放在桌上：

    “哦，是母親?！?/br>
    李維多：“……”

    她的神色慢慢冷下來。

    “當(dāng)然，這只是我的猜測，因為我現(xiàn)在看不見，一些細節(jié)無法獲得，所以也有可能你把錢用在了別的地方。我沒興趣浪費時間探聽隱私，但你一緊張就摳桌子的聲音實在太明顯，我很難裝作沒聽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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