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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話音未落,手機里陡然竄出樸浦澤的聲音,大得連陳利亞這邊都聽得清清楚楚: “你以為我在和你開玩笑?洗手間是敞開設(shè)計,我們剛好看見你拿著杯子從隔間出來,千萬別再和我說洗杯子,誰洗杯子會到隔間去?難道你用馬桶水洗?” 陳利亞抬了抬眼皮,曹品立刻把公放打開,同時敲了敲電話示意小劉別作聲。 “我已經(jīng)在配合你們了,警.察叔叔。” 下一秒,一個像被煙熏過的嗓音,帶著與生俱來的、沙啞的氤氳,穿過幾公里的距離,在狹小空間里響起: “但女廁所我不能去?這條走廊我不能走?” “可你作案了?!?/br> 樸浦澤也是審問的老手了,沒什么不好,就是一遇到女人就有點外強中干,此刻正和藹地嚇唬道: “小姑娘,你們玩金融的,能沒案底就沒案底。何況,死的是你的同事,你難道就不關(guān)心?” 李維多:“不關(guān)心?!?/br> 樸浦澤:“……” “不僅是我,你可以問問整個公司,誰關(guān)心?” 她沒有半分驚慌,甚至聽得出一點笑意: “何雙平是公司元老,是A做了七年MD,說起收入,可能比許總還高。而且MA你們懂的,一年到頭腳不粘地,他老婆在產(chǎn)房里生孩子,他還連夜趕去L.A談LBO,他父親病重在床,他還在熬他的空殼并購,差點和他上了法庭。至親尚且如此,更別提我一個小小的MD私助,一年見到他的次數(shù),一只手都數(shù)的過來,實在談不上關(guān)心。” 樸浦澤:“……” 投行的人都是這么說話的么? 但就算他大學英文差點沒過六級,也知道,這種show off自己vocabulary quantity的行為,只能說明她的professional level is not high enough,否則有本事把verb tenses一起帶進來啊。 隔行如隔山,他敏銳地從一堆完全聽不懂的英文縮寫里找到重點: “你的意思是,何雙平和你們許總的關(guān)系不怎么樣?” “我只知道他和我關(guān)系不怎么樣。” 李維多面上滴水不漏: “剩下的,我不清楚,如有需要,請咨詢我司法務(wù)?!?/br> “你司法務(wù)正在被審訊,沒空管你?!?/br> 樸浦澤微微笑了: “我都聽說了,你們許總半個月前在會議室,當眾和何雙平吵過一架,還讓他回家吃軟飯,對不對?” “我不清楚?!?/br> “你最好清楚?!?/br> 樸浦澤慢條斯理地倒了杯水: “別人清清白白,你可有案底在我手里?!?/br> “哦,案底?” 李維多神情無辜: “你嚇到我了,我有什么案底?” “等我把證據(jù)拿出來你就涼了,小姑娘,竊聽公安機密是可以被扣留的,明白嗎?” 明白嗎? 好久沒人這么和她說,明白嗎? 女人似笑非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會兒。 不知為什么,她這樣盯著人看的時候,眼睛讓他想起某種蜥蜴。哪怕笑著,也莫名有點瘆人。 而這種感覺,非常熟悉。 他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 “那麻煩先拿出證據(jù),再來和我談’明白嗎’三個字?!?/br> 下一秒,她向后靠在椅背。 黑色眼珠,雪白皮膚。她眼妝很淡,是落日的顏色,眼尾輕輕掃過,無端有種天真的嫵媚: “明白嗎?” “……” 誰都知道,金融業(yè)和律所的人最難搞,一個個滑如泥鰍,使人頭禿。偏偏對方還是個半大小姑娘,弄哭了他還得自己哄,太麻煩。 “洗手間隔間沒有盥洗池,口大底小的杯子可以把聲音放大。你隨身還帶了一只氣球,我猜是想增加杯底和墻壁的接觸面,只是沒來得及用?!?/br> 樸浦澤盯著她: “越是小罪,越容易定罪。當然,這點破事我不能把你怎么樣,讓你去派出所兩日游還是做得到的,人活著就圖個無病無災(zāi),你為什么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臨時審訊室里,李維多漆黑長發(fā)垂落,盯了他一會兒,忽然又笑了起來。 樸浦澤被她笑得有點頭皮發(fā)麻。他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此時此刻,他分明只看見她蜷縮在椅子上,小貓一樣,換個場合,還有點可愛。 “所有發(fā)生在洗手間隔間的事,都是很私密的,非常私密。” 李維多換了一個姿勢。 她穿著黑色長裙,這樣雙腿交疊而坐,腳踝就從黑色裙底微微露出一截,像風信子細長的莖: “警.察叔叔,你確定想知道,我在洗手間隔間里,對一只粗柄杯子,做了什么?” 樸浦澤:“……” 陳利亞:“……” 樸浦澤的手下小劉隔著窗戶氣笑了:“這女人欺負我們頭兒年少不更事呢?!?/br> 二十九歲年少不更事的樸浦澤,遲鈍一秒才意識到她在隱喻什么,臉色一下爆紅。 陳利亞沒說話,只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戒指,微垂眼眸倒映著車窗外流走的街燈,隱約間居然給人一絲帶著笑意的錯覺。 不,這可不是單純的欺負。 先偷換概念,再轉(zhuǎn)移視線。她說的那段關(guān)于何雙平的話,滿是破綻,刻意到,簡直像在故意剝開給警方看。 怕是連樸浦澤“剛好看見你拿著杯子從隔間出來”,也是她故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