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抿嘴，眼藏寒霜怒而不發(fā)，先發(fā)制人倔強道：“一定要飛升為仙方是正道嗎，墮魔便是十惡不赦嗎?！?/br>
    九離趕來，恰聞此言，便冷淡然抬顎道：“你可以徹底入魔試試?！闭f完，腰側(cè)的破淵劍嗡響一聲，好不震懾。

    徒弟徹底沉默，可眼神里分毫沒有退縮。

    “阿衡，你還不知錯?！睅熥鹈碱^皺起，眼底滿是失望。

    徒弟心口一疼，忽的就紅了眼睛。

    “我……我又讓師尊丟臉了，是不是。我飛升失敗了，還染了魔氣，已經(jīng)不配做您的徒兒了，是不是？”

    云棲一愣，滿口的責(zé)怪竟道不出半句。

    九離對他可憐兮兮地模樣嗤之以鼻：你幾時配過。

    云棲：“不是這樣的?！?/br>
    九離：“……”

    哎，事已至此，魔氣已生。想要平安渡化，談何容易啊。

    云棲頭疼不已，雙手扶上徒弟的肩骨，鄭重著一字一句道：“阿衡，你必須渡化魔氣，飛升成仙。你別怕，師尊會幫你?！?/br>
    九離斜睨著那小孽障，默了半晌，壓著嗓子說：“阿棲，你有沒有想過，他可能天生就是成不了仙的?！?/br>
    話音未落，云棲周遭仙氣如霜。

    徒弟心口一緊，感受到扶住自己雙肩的手及不可見地一僵。

    “胡說?！?/br>
    云棲背對著徒弟，聲音清淡卻不容置喙：“秋冥君之徒，怎會成不了仙。”

    說罷回過頭，將法力渡往自己眉心，沖淡徒弟心頭的魔氣。

    不帶溫度的指尖，壓下白衡心口翻滾的邪念。

    “我們阿衡，定能成仙。”

    .

    夢戛然而止，元衡幽幽睜眼時，正看到自己盤坐在婆羅花中，師尊懸于花海之上，以靈力渡化自己的魔氣。

    可他身上魔氣過盛，師尊不過是元嬰期的小修士，眼看著靈力不濟，額角沁出點點薄汗。

    心口驀地一窒，方才夢境里的三重天劫那么真實，以至于現(xiàn)在想起都還能清晰記得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

    怎么回事。

    白纓鈴又是叮鈴一響，像是有一些細碎的東西強行墜入。

    墜入，墜入哪里。

    這里是哪里。

    我是誰。

    ‘阿衡，阿衡?！?/br>
    熟悉的聲音還縈繞在耳畔。

    眉心魔印發(fā)紅，心底深處有個聲音傳來:[他回來了。]

    誰，誰回來了。

    白纓鈴又是一聲輕響。

    一些陌生的畫面又灌入腦海。

    妖師謝云棲一次又一次貫穿了自己的胸膛，將自己殺死在玄機宮大殿上。我是元衡……并且，每一世都會被謝云棲所殺。

    從沒活過十五歲。

    冰冷的刀劍貫穿心口，撕裂的疼痛里卻好似鎮(zhèn)定了魂魄。

    已經(jīng)輪回了多少次了。

    這里——

    并不是真實的世界。

    最后一絲月光被遮擋，戧風(fēng)掠過半山花海。

    他想起來了。

    此處是水月秘境，是他以魔血為引，在忘川上以魂魄壓境，施以創(chuàng)世禁術(shù)鍛造的秘境。

    腰袢的白纓鈴在叮咚作響，徒弟心口卻在止不住地顫抖。

    [回來了，那個人……回來了。]

    耳畔縹緲的聲音越來越大，叫囂著似乎立刻要霸占他全部神志：[他回來了！不要讓他成仙，不要讓他再次成仙！]

    安靜，安靜一點。

    [他成仙了，就不會愛你了。]

    [謝云棲可能會愛你。]

    [——但秋冥仙尊，永遠不會。]

    徒弟頭疼欲裂，魔氣又開始反噬他的身體，他瞬間又陷入黑暗，云棲察覺異樣，立刻落下身來探看他的元神。

    “阿衡，你醒醒，阿衡！”

    師尊急切的聲音貫入腦海，和腦中那揮之不去的嘶吼混在一起。

    他強行調(diào)動法力，要將這聲音生生壓下。

    可那股力量愈發(fā)暴動了。

    [快醒過來。他現(xiàn)在神魂殘缺，自己都不清楚是誰。待到他將一切想起來，一定不會放過你。仙者多寡情，主人，快醒來，快！]

    不，不是的。

    謝云棲一次又一次地救我。

    他那么溫柔，他說，我是這世上最重要的人。

    他說，他會試著喜歡我。

    親口說的。

    方才師尊的許諾猶在耳畔，心緒沾著蜜糖塞滿了他整個胸腔?？墒牵X海中記憶一波一波地沖刷來，將那份甜蜜洗得一干二凈。

    [他騙你的。]

    他不會騙我！

    “阿衡，你醒醒……”謝云棲的聲音，徹底遠去。

    他追著那道聲音，徹底墮入黑暗。

    黑暗中，他看到一個七八歲孩童模樣的人半跪在自己面前。這一次，他清晰地聽到了這孩子的聲音。

    “主人，您終于能看到我了?！?/br>
    “你是？”

    孩童一雙白瞳，白發(fā)垂至腳踝，骨瘦如柴。滿身透著森寒的邪氣。

    “我是仙隕，主人。我是您的劍靈。云棲玄仙不久將重歸于世，他一定會聯(lián)手戰(zhàn)神九離，和那兩只上古神獸聯(lián)手將您誅殺?！?/br>
    劍靈？

    白發(fā)白瞳的小孩仿佛能洞察他心中所想，化作一柄劍身懸在他面前。

    果真是劍。

    “因水月秘境是主人所造，我才能借您的法力暫且壓制入境的卻湮劍靈。但不會很久，仙界人也察覺了云棲玄仙的現(xiàn)世，一定會想法子讓他重回九重天。您一定得比他先拾起記憶，拖住他，別讓他重列仙位。亦或者先從這里出去，重登不周山頂，成為新任魔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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