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嬙搖頭，“不知道，可能在靈魂出竅吧?！?/br>
    邊煥立在窗邊站了好一會兒，靜靜看著樓下的那棵樹，從繁茂的枝葉頂端看到末梢盤根錯節(jié)的樹根。

    目光一寸一寸挪著，忽地頓住了，微微斂眉盯著埋著樹根的泥土上，有著淺淺的兩個腳印。

    昨天雨下得大，泥土都松軟，如果有人在那里站了許久，留下腳印也不奇怪。

    不知怎的，邊煥腦海里下意識浮現(xiàn)出昨晚昏黃路燈下那道撐著傘慢慢行走在雨幕里的背影，想起她腳上那雙沾滿泥濘的白鞋。

    邊煥愣了幾秒，從書桌的筆筒里抽出一支筆，緊緊握在手里轉(zhuǎn)身就跑。

    鐘勒梅揚手正要敲門，門忽然吱嘎一聲從里開了，她面色一喜，“小煥，你想通……”

    沒等她說完，邊煥已經(jīng)越過她沖過去打開了玄關(guān)的門，鐘勒梅神色復(fù)雜匆匆追上去問：“小煥，你去哪兒？”

    沒得到回應(yīng)，鐘勒梅連忙跑到陽臺，從上往下望，見邊煥已經(jīng)騎上自行車揚長而去，她氣急了大聲吼道：“邊煥！你要去哪兒！”

    邊煥飛快蹬著自行車，撲面而來的風(fēng)吹開他額前柔軟的碎發(fā)，撩起少年纖塵不染的衣角，明媚的陽光襯得他眉眼干凈，像自山澗而過純澈又冰涼的一泓泉。

    少年正在奔赴，他值得的誓言。

    考場外，考生都進去的差不多了，鮑芃芃還在盯著一個地方看，維護秩序的保安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們。

    對著這邊揚起喇叭催促，“那幾個考生，還不進考場干什么呢？不想考了是嗎？”

    “不是還有十五分鐘嗎？”江嬙回頭看他，“我一進考場就緊張，怕待會兒手抖寫不了字，再緩緩不行嗎？”

    保安瞥了他們幾眼，擺了擺手，“趕緊的吧，我要關(guān)考場門了?！?/br>
    邊煥掃了眼前方直線的路況，抽空低頭看了眼手表，沒注意到后面按了喇叭加速超上來的拖貨三輪車。

    他單手扶著車把平衡掌握的不太好，車頭稍稍往旁邊一歪，和后面來不及降速已經(jīng)超上來的三輪車撞到了一起。

    幸好他當(dāng)時反應(yīng)快，果斷連人帶自行車往旁邊一側(cè)倒，才沒被撞個實在，只是擦碰到了一點。

    但他半邊身子重重摔在地上，一只腿還被自行車壓著，痛得額角的青筋暴起，冒出一層細(xì)細(xì)密密的汗。

    開三輪車的中年男人嚇一跳，連忙停下車跳下來把壓在他腿上的自行車挪開，蹲下身查看他的情況，“小伙子，你沒事吧？我現(xiàn)在送你去醫(yī)院？”

    邊煥搖搖頭，咬緊后槽牙從地上爬起來，拖著腳還要去騎自行車，被中年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臂，指著他的腿，“你這腿都受傷了，還能騎車？”

    “沒事。”邊煥抽出手，似乎對男人的糾纏有些不耐，語氣偏冷，“麻煩您讓開，我快來不及了?！?/br>
    男人上下打量他一遍，見他還要跨上車，直接把人拽了下來，“我看你這樣子，你是高考生？我送你一程吧，我這三輪車肯定比你自行車快啊?！?/br>
    邊煥一愣，連忙反手握住男人的手臂，眉眼帶著喜色忙不迭點頭，“叔叔，我是高考生，不小心起晚了，能拜托您送我一程嗎？”

    男人也不廢話，把邊煥的自行車搬上去堆在三輪車的貨物上，讓邊煥坐他旁邊，“上來吧，你放心，肯定還來得及！”

    邊煥拖著腳趕忙坐了上去，中年男人的速度很快，一邊專注地開著車，一邊喋喋不休地安撫著邊煥，“還真是巧啊，我女兒也是今天高考。你是不知道，我女兒成績特別差，以前吧我覺得她考大學(xué)沒指望，想著只要她開心快樂就好?！?/br>
    “嘿，但沒想到她有一天突然正經(jīng)了起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我就瞅著她吧，天天晚上熬夜背單詞背公式，練題練得哭鼻子，哭著說自己好笨，好沒用?！?/br>
    邊煥沒出聲，就在一旁靜靜聽著。

    男人說得一臉幸福，突然嘆息道：“后來我和她媽才知道，這傻姑娘是為了一個男孩兒，因為那男生說了句他不喜歡非常笨的女生。”

    邊煥一怔，偏頭去看男人的表情。

    男人笑容滿面，眼角的魚尾紋溝壑很深，“不過我得感謝這男孩兒，是他幫助我的女兒變的越來越優(yōu)秀。我現(xiàn)在都不擔(dān)心她能不能考上大學(xué)了，我相信她一定能考上。”

    邊煥重新看向前方，還是沒回應(yīng)。

    男人抽空看了他一眼，“小伙子，你肯定也能考上。”

    邊煥有些恍惚，訥訥低喃：“為什么？”

    “你長得一股聰明勁兒，我女兒喜歡上的該像是你這樣的男生?！?/br>
    “還有七分鐘了！再不進來我真要關(guān)門了！廣播都開始播了，你們幾個還戳那兒，是不是打算棄考？”

    江嬙皺了皺眉，拉了一把鮑芃芃，“走吧，進去了?！?/br>
    “芃芃，等不到就別等了?！焙嗴豢戳搜劾鸺t線的外圍，有些不忍心道：“或許邊煥，他早就離開這里了。”

    或許，早就離開了。

    鮑芃芃用力攥緊衣角的手陡然一松，腦子里有根時刻繃緊的弦，在這一剎那，“砰”的一聲繃斷了。

    她四肢僵硬地轉(zhuǎn)過身，認(rèn)命地閉了下眼睛，有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子從左眼角緩緩滑了下來，順著臉頰啪嗒一聲砸進了地里。

    “鮑芃芃！”

    鮑芃芃渾身一震，呼吸滯了下，立刻轉(zhuǎn)回頭，看到紅線外圍站著的邊煥時，眼里迅速蒸騰起nongnong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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