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危很清楚，婆婆本來可以搬去更舒適安逸適合養(yǎng)老的地方居住，卻為了陪伴保護她，心甘情愿留在這潮濕霉臭的破樓里。

    即便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她并不能改變什么，她甚至自己都過得水深火熱，說不定哪天就熬不下去了。

    易清危摸出鑰匙插進鎖孔里，輕輕擰開，剛?cè)腴T就看到一個酒杯狠勁飛了出去。

    隨即一聲悶響，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砸在了狼狽不堪正匍匐在地的易英秀額頭上，登時頭破血流，慘不忍睹。

    易清危卻像是見慣了，轉(zhuǎn)身輕輕把門帶上，又埋下頭輕手輕腳的從趴在地上不停嚎啕大哭的易英秀旁邊走過，徑直回她的小雜物間。

    門外是大姨父暴怒的吼聲，還有掀翻桌子踢倒椅子的哐啷巨響，“我他媽上輩子是造了什么孽！這輩子才娶到你這么個不下蛋的母雞，斷老子的后！”

    易英秀撩起衣角擦了一把臉上的血，撕破嗓子般尖叫著從地上爬起來撲過去，對著男人又掐又咬的撒潑。

    “我斷后！徐獨軍你別忘了，你現(xiàn)在是吃誰的用誰的住誰的！老娘辛辛苦苦養(yǎng)著你這么個吃喝嫖賭的廢物，你現(xiàn)在倒拽上天了，還敢討價還價埋怨老娘生不出娃子！”

    喝醉酒的徐獨軍也怕發(fā)起瘋來的易英秀，邊忙著推開瘋狗一樣撲上來的瘋女人，邊往門的方向后退，“早知道你不孕不育，我他媽就是娶被糟蹋過的易解靈，也好過娶你這瘋婆娘！”

    易英秀整個人都僵住了，頓了幾秒，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突然雙眼暴紅，張牙舞爪的就往徐獨軍臉上抓撓，破口大罵，“啊啊啊啊！徐獨軍你個良心被狗吃了的，我今天就要掐死你！”

    她不?？藓爸暅I俱下，“老娘我當(dāng)初為了你！為了你我一意孤行嫁給你！放著衣食無憂的生活我不過，嫁給你后沒能過上一天好日子就算了，還落魄街頭去賣魚！你現(xiàn)在、你現(xiàn)在說我不如易解靈那個丟人現(xiàn)眼的倒貼賠錢貨！你下賤！”

    易英秀哭罵著，情緒失控地抄起腿邊的椅子就朝著徐獨軍的方向砸過去，被他一個箭步躲開了。

    “cao！”徐獨軍盯了眼直接被砸斷條腿的椅子心有余悸，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你他媽自己瘋吧，老子現(xiàn)在看著你就反胃！”

    “你滾！滾了就別再滾回來！”

    易英秀沖過去“砰”的一聲摔上門，氣得臉色發(fā)青大口大口喘著氣，背靠著門板滑落在冷冰冰的地面上坐著，抱著頭痛苦的嗚咽。

    門外易英秀嗚嗚嗚的哭聲跟狼嚎似的，易清危縮在自己的小床上屈起膝，書本墊在大腿上寫作業(yè)。

    她的床是上下鋪的鐵架床，還是當(dāng)時不遠處工廠搬遷的員工宿舍丟棄到垃圾場的廢床，易英秀發(fā)善心給她撿了回來，這才免去了睡木板。

    上鋪堆滿了雜物，下鋪才是易清危的睡處，屋子狹小堆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她沒處放衣服，就圍著鐵架床用衣架掛了一圈。

    衣服也不多，也就兩三套，還是易英秀碰巧見別人丟掉趁著干凈，趕緊撿回來扔給她的。

    橫豎就她不是垃圾堆里撿回來的了，但易清危覺得她比垃圾堆里撿回來的還不如。

    她的生活和學(xué)習(xí)都在床上，自己的東西也只能堆放在床上，即便再有心收拾整齊，可空間太小除了又小又擠，看起來就只有一個亂字。

    易清危伸展不開手腳，沒多會兒腿就麻了，眼睛也因為屋子里的燈光不夠明亮，盯得太費勁雙眼發(fā)酸的直掉眼淚。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腿上的書本就“嘩”的一聲滑到了地上，砸出不小的動靜。

    門外易英秀的哭泣聲戛然而止，易清危呼吸一滯，整個人的神經(jīng)都跟著緊繃起來，臉上慢慢露出驚慌和害怕。

    她屈著的雙腿小心的往后退，縮到小床的一角，滿臉警惕地盯著房門的方向。

    那一瞬間，每一下呼吸和耳邊空氣的流動都是煎熬。

    易清危躲在角落瑟瑟發(fā)著抖，她睜大眼睛，眼睜睜看著門把手轉(zhuǎn)了一下，緊接著“咔嗒”一聲響，她頓時面如死灰。

    易英秀的面孔在門后顯露出來，血和淚把整張臉抹得陰森可控，眼神陰鷙又惡毒，看起來就像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屠殺的殺人兇手，正目露兇光地盯著她。

    易清危腦子里嗡的一聲，與這個世界開始斷聯(lián)，頭腦里漸漸空白一片，呼吸困難。

    大姨的臉和記性深處的某張面孔漸漸融合，恐懼和害怕蔓延至四肢百骸，滲透進血管里的每一個細胞。

    易清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拼命朝著易英秀搖手，她是啞的，發(fā)出的聲音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嚨還在拼命喘息的氣腔，神情又崩潰又絕望。

    易英秀表情猙獰，突然沖過去一把將易清危從床上扯到了地上，抄出鐵架床上的衣架就往她身上用力招呼。

    易清危疼得抱頭痛哭，縮在地上被衣架抽得渾身痙攣發(fā)抖，易英秀不知疲倦似的騎在她身上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就好像打在一塊不會叫疼的豬rou身上。

    “你和你媽都不是好東西，老娘是欠了你們嗎！就知道給我添堵，死了也不讓我好過！”

    易清危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臉上都是地面蹭到的灰，還在奮力掙扎著爬過去夠床下的廢紙板。

    她拿到廢紙板的時候手都在止不住的發(fā)顫，害怕的在地上費勁地翻過身，把紙板仰面舉給易英秀看，上面是提前寫好的幾個大字：大姨，我錯了！您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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