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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東煮那家店在路右邊,她緊挨著路左邊走過去,沒人注意到她。 再往前幾米是她們家的修車鋪,爸爸正忙。 蒲晨像往常一樣,把擺門口的那塊白板擦干凈,給爸爸的保溫杯里續(xù)上熱水,拎著保溫桶打算回家寫作業(yè)。 剛走到門口,迎面過來一個人。 “陸老師。” 她笑著,用嘴型喊出來。 陸柏聲遞過手里打包的一份關東煮,說:“剛才請那幫孩子們吃東西,給你順便打包了一份,不知道你愛吃什么,我就都拿了一點兒?!?/br> “謝謝陸老師?!逼殉恳琅f用嘴型無聲說出來。 陸柏聲來店里在蒲晨那算是家訪,她感激陸柏聲對自己這么關心,對爸爸也如此尊重。 蒲晨拿著那袋打包的關東煮回家去,留他們兩人在店里聊天。 蒲萬里見女兒班主任過來,忙放下手里的活,脫下手套去泡茶。茶葉是新買的,特地為了招待陸柏聲準備。 陸柏聲常過來,不管是蒲晨還是蒲萬里,連周圍街坊鄰居都習以為常。她們說蒲晨命好,遇到這么負責的好老師。 蒲晨在小學四年級時,一家人遭遇車禍,當時她也在車里,母親走了,父親搭進去半條命,她也受了重傷。 后來,蒲晨的聲帶發(fā)聲病變,治不好,自那之后再也無法說話。 接連的打擊,那幾年蒲晨基本處于自我封閉狀態(tài),除了爸爸和姑姑,她不跟任何人交流。 這半年,蒲晨性格變得開朗不少,臉上也有了笑容,學習上盡管仍然很吃力,但進步不小,也愿意主動去學習,功勞有一大半是陸柏聲的。 蒲萬里無法表達對陸柏聲的感恩,每次陸柏聲過來他只有泡一杯茶,聊表心意。 陸柏聲坐在門邊,熱茶放在活動矮幾上,他示意蒲萬里接著忙。 他會簡單的交流手語,這半年來跟蒲萬里學的。 離元旦不遠,陸柏聲和蒲萬里聊完蒲晨這次月考情況,問蒲晨元旦假期有什么安排。 蒲萬里:【應該沒什么安排,她不愛熱鬧。】 陸柏聲沒打算回北京,他不想回陸家,到時隨便找個借口應付家里人,說在國外談項目,沒空趕回去。 他跟蒲萬里說:【我假期在蘇城,要是蒲晨沒事,可以讓她視頻找我補課。】 陸柏聲經(jīng)常輔導蒲晨,不止英語,數(shù)理化也是陸柏聲的強項。 蒲萬里哪好意思在假期里打擾,陸柏聲看不懂復雜的手語,他在白板上寫到:【放假了你好好休息,文心說不定也回來,她讀書那會兒成績好,晨晨不會的問她,不能總麻煩你?!?/br> 陸柏聲一直看著白板上‘文心’那兩個字,思緒飄遠。 蒲萬里寫好又看一遍白板,發(fā)現(xiàn)不妥,他在‘文心’這兩個字下面劃了一道,解釋道:【文心是晨晨的姑姑?!?/br> 陸柏聲回神,點點頭。 直到外面天色暗下來,陸柏聲才起身告辭。 小巷子里正熱鬧,熙攘的車流和人潮,擁堵不堪。 蒲晨打開陽臺上的一扇窗,趴在窗臺上吃著關東煮,凝神看樓下熱鬧的街市。小時候她最愛站在這里往外看,那時身高不夠,要踩在凳子上。 每晚她都站在窗口等mama下班回家,她總能在那么多人里一眼看到mama,然后大聲歡呼“mama!” mama站在樓下仰頭看她,聲音總是那樣溫柔:“猜猜mama今天給晨寶買了什么好吃的?” 她說:“糖果!” mama說:“不對哦,mama給晨寶買了關東煮。” 一杯關東煮吃完,蒲晨回神,擦擦眼淚,關上窗戶寫作業(yè)。 今天作業(yè)不多,十點不到全部完成。 爸爸還沒回來。 今天比昨天還低一度,零下九度,蘇城從來沒這么冷過。 蒲晨換上厚外套,去店里接爸爸下班。 蒲萬里正把白板往屋里搬,打算關門回家,看到女兒出現(xiàn)在面前,他問她這么冷天怎么下樓來了。 蒲晨說不冷,幫著爸爸把所有修車工具收拾進屋。 爸爸拉上卷簾門鎖門,她站在門口,無意間朝斜對面那家燒烤店掃了一眼。真是巧,她看到了秦與頎長的身影,他在等燒烤打包。 看來一份關東煮不夠他吃,他又出來覓食。 不知道他作業(yè)寫沒寫完。 蒲萬里拍拍女兒的肩頭,問她吃不吃燒烤? 蒲晨忙搖頭,聞聞味道就好,太晚了吃燒烤發(fā)胖。 她挽著父親往家走。 路燈下,影子一長一短,緊緊偎依在一起。 蒲晨目視前方,對著空氣說道:“班主任的辦公室在三樓,第二間。”然而什么聲音也沒有,只哈出一團白色水霧。 水霧很快消融在無邊夜色里。 要是她能夠說話該多好,哪怕就只能說幾個字,也好呀。 第5章 蒲晨夜里沒睡好,她關了起床鬧鈴,在床上多賴了半小時。 爸爸一早起來給她做了壽司,但她來不及在家吃,爸爸將切好的壽司放在保鮮袋里打包,連同一盒溫牛奶裝在她書包里,又給她洗了幾十顆櫻桃?guī)稀?/br> 蒲晨一路從家跑到學校,跨進學校的大門時,她松了一口氣。 只要在七點鐘之前,哪怕是踩著七點鐘的整點鈴聲進校,都不算遲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