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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累,也很痛。但身體不受控制,一直向前走,直到某人讓他停了下來。 【……郁荼?】 【父親,為什么是他?】 誰在說話? 郁荼竭力想要抬頭。 他自從修無情道以后,曾經(jīng)所有記憶都被抽離情感,破破爛爛如同棉絮一樣塞在他的識海里,只有在夢中才能窺見一二。 但這一段,他從來沒有見過。 【……讓他……造個身體……】 惡心厭惡這兩種情緒沒有理由地沖上來,郁荼幾乎想抬手毀掉眼前的一切。但夢中的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僵直地站在那里。 有人像是打量貨物一樣看他。 郁荼知道他們的對話還在繼續(xù),但他聽不見了。 竊笑,滿懷惡意的竊笑從遠(yuǎn)處傳來,朝他這邊包裹而來。 郁荼猛地顫動了一下,眼角有些濕,全都貼在枕頭上,浸濕了一小片布料。 “……顧淵……嗚……顧淵……” 他一邊戰(zhàn)栗,一邊伸手在床上摸索,企圖得到自己想要的。 “唔,抱抱我……好疼……” “顧淵……” 夢中萬魔界連空氣中都帶著血腥的潮氣,郁明世只剩一半的殘缺軀體被郁光風(fēng)扶著才能坐穩(wěn)在九嬰的尸首上。 …… 而顧淵再次踏進(jìn)寢殿的時候,郁荼已經(jīng)安靜下來了。 顧淵這一查,從清晨到暮色漸深,卻不想魔尊大人也整整睡了一天,到現(xiàn)在還沒醒。 “怎么睡這么久?” 顧淵仗著人迷迷糊糊,順手幫郁荼將睡亂的青絲撥到耳后。 下一刻,他的手腕就被人緊緊抓住。 顧淵幾乎是本能地捏出定身咒,而抓著他的人明明力氣大到似乎要將他的手腕捏碎,張嘴只發(fā)出了一聲近乎哭腔的悲鳴。 ……這是怎么了? 顧淵伸手去探郁荼的額頭,一手濕涼冷汗。 把人翻開一點才發(fā)現(xiàn)半個枕頭都是濕的,眼尾余紅扔在,不知道哭了多久。 白天那個涼薄冷厲的魔尊此時一點影子也不剩,這里只有一個沒被哄好的阿荼。 顧淵皺眉將人抱起,隨著動作,郁荼又是一聲嗚咽。 “顧淵……” 心下就是一動。 顧淵低頭抵在他額上,輕聲回應(yīng),“我在,誰欺負(fù)我家阿荼了啊。” 只有夢里還記得他是嗎。 顧淵又心疼又歡喜,在人鼻尖吻了一下。 “笨死了,怎么被人拐過來的?別人都說你是甩了我回家繼承皇位來著,壞阿荼。” 郁荼緊鎖的眉峰慢慢松開,蛇尾仍警惕地繃緊,但不久也松懈了下來。 “還揣了顆蛋,”顧淵把人抱緊了點,“不知道什么東西就敢往肚子里揣,是不是回頭還得給你上上常識教育?!?/br> 郁荼聽不懂,嗚嗚嗯嗯地回應(yīng)他,小動物一樣。 不,也不是小動物了。顧淵的目光在人尾巴上掃過,是撒嬌的蛇蛇。 第61章 夢中連天空都是血紅的, 郁荼走在其中,幾乎感覺自己的雙腿要被血泥包裹下去。像是那其中有無數(shù)只滿懷惡意的手在抓他,他們想讓郁荼和自己一起留在這里。 小腹也在痛。 郁荼遲疑地低下頭看了一眼, 瞳孔驟縮。 有一張猙獰的笑臉從血水中浮出, 他不認(rèn)識, 但下意識感覺到恐懼和厭惡。 “郁明……” “……你是誰?” 【留下來……】 那張臉嘿嘿地笑著,沾著血絲的牙齒露在嘴唇外, 像是剛剛才咀嚼過新鮮的血rou一般。 【你……該死……哈……你是要死的……】 郁荼下意識后退兩步, 抬手想要捏訣清理這一片的臟污。但夢中, 他什么都做不到。 郁荼向自己的四周看了看, 仿佛在尋找某人。 沒有, 只有無邊無際的尸山血海。 為什么不在? …… 他腳下踉蹌,轉(zhuǎn)身朝遠(yuǎn)離那張猙獰笑臉的方向跑去。 身體的疲憊由上至下傳來,郁荼只覺全身都很累, 累到他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猛然間,他覺得肩頭一涼。 都不需要回首去看, 傳來的疼痛和粘膩感已經(jīng)告訴他發(fā)生了什么。 郁明世就像是條真正的蛇那樣將頭伸到了郁荼面前,血紅中透出不詳?shù)那嗪?。他看著郁? 像是蟲子貪婪地看著面前的食物。 【你要死了,哈哈……】 郁荼想要離開, 但雙腿根本不聽使喚。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只一眼, 后背緩緩蔓延上來的冷意將他整個人都震在了原地。 全都是手,大小不一, 老幼不同,甚至有些是殘破的。但他們都希望留下郁荼。 憑什么你能活?憑什么你還是好好的?留下來,留下來陪我們……留下來!你走不了了! 那種附骨之疽一樣的潮濕注視下, 郁荼只覺自己全身都在向下沉。 絕望,無助,他在這片空間里,柔弱地像是一個幼童。 郁明世舔了舔嘴唇,郁荼能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因為恐懼而變得蒼白的臉龐。那上面有粘上的污血,仿佛是這片骯臟之地在他身上留下的標(biāo)記。 不行——郁荼雙目赤紅,強撐著掙扎,我不能留在這里,還有人等我…… 有人,在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