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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立刻拉著她坐在自己身邊, 先是一番例行噓寒問暖, 又問她今天玩了什么, 可高興不高興。 嘉真長公主就把桃花的事情說了,“就怕駙馬救得了病,救不了命,若她自己不爭氣, 日后只怕生不如死。” 雖然只見了一次, 也只說了沒幾句話,但她素來看人極準, 幾乎可以斷言桃花是個軟弱沒主見的。 除非她們自己下定決心, 否則這樣的女人就像繞樹而生的菟絲花,習慣逆來順受,一旦離開了大樹,哪怕是棵毒樹, 也就要惶恐得立時死去了。 太后才要說話, 卻見隆源帝從外頭進來,一邊脫外面落了雪花的大氅一邊道:“若說她男人納妾,倒也罷了,只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母親和meimei齊齊望過來, 眼中明晃晃透著不待見。 嘉真長公主冷笑一聲,“皇兄當真高見,既如此,還是別處去吧,省得我這樣粗鄙之人辱沒了?!?/br> 太后摟著她摩挲兩下,聞言也攆雞似的朝隆源帝擺擺手,沒好氣道:“哀家沒死呢,很不必你日日來請安,去后宮找你那一群小老婆去吧!” 大凡正經(jīng)女子,誰不愿意給人做正頭夫人,跟知心人一生一世?若非當年為了家族,她哪里會進宮! 隆源帝暗道不妙,尷尬一笑,“世俗如此,朕不過隨口一說罷了,你們不愛聽,朕不說就是。” 嘉真長公主翻了個白眼,側(cè)身摟著太后嚷道:“母后,您聽聽!女兒才要大婚,他就說這樣的話?!?/br> 太后就順手往隆源帝身上打了兩下,“嘴上沒個把門的,大好的日子說什么混賬話!快走吧,哀家看著你就煩!” 隆源帝哪兒敢走?若這會兒真沒眼色的走了,那才是捅了馬蜂窩,怕是哄都哄不好。 隆源帝費了好大勁才把母親和meimei哄好了,這才謹慎道:“這種事外人勉強不來,若她自己立不住,急死太監(jiān)也無用。” 嘉真長公主嘆道:“我就擔心這個?!?/br> 太后搖頭,“擔心的少了……” 她人生閱歷豐富,看待事物遠比女兒更深刻刁鉆,當即想到若那小孩兒真被救活了,又被桃花帶回家去,那就是活著的長孫,必然要受重視。若他心性堅定還好,但凡有點動搖,只怕日后就要跟祖父母和父親站在一處,反過來對付桃花了。 等到了那個時候,桃花年老色衰體力耗盡,那才是真正的走投無路。 嘉真長公主順著太后的話想了一回,突然狠狠打了個寒顫。 太可怕了。 第二天上早朝,洪文全程渾身發(fā)毛,因為隆源帝時不時飄過來的眼神實在太危險,明晃晃透著譴責。 好啊好啊,就是這小東西,整日勾搭著皇妹不跟朕親近,如今連太后也愛屋及烏護著你…… 所以剛一下朝,洪文就頂著那一干老大人們一如既往揶揄的眼神溜了。 留下作甚,等著被踹屁股嗎? 稍后在太子東宮,慢一步回來的太子問洪文昨天去玩什么了,怎么父皇的神色那樣古怪,聽完事情始末后非常氣憤。 “若是真的,那男人未免也太過薄情,親生的兒子死生不知竟就著急納妾!來日若孤的姐妹被如此對待,孤一定親自帶人打上門去!” 看他氣得臉都紅了,儼然動了真火,洪文不由失笑,安慰幾句后又跟昨晚嘉真長公主如出一轍地嘆道:“婆家人有這樣的想法也不難理解,左右兒媳婦都是外人,換一個也沒什么。關(guān)鍵還得她自己立起來,不然早晚要壞事?!?/br> 有很多事并非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只會叫人蹬鼻子上臉。 今天他們連親生骨rou都能放棄,來日再放棄兒媳婦,又有什么稀罕的? 太子聽罷,半晌無言,“都是窮鬧的?!?/br> 洪文正拿著他昨兒寫的《民間見聞》看,聽了這話卻搖頭,“也未必,窮有窮的難處,富也有富的壞處。若是那一等一的和睦人家,哪怕砸鍋賣鐵也不會忘了自己是個人,斷然不會做出喪良心的事;若人心不齊、各懷鬼胎的,縱有金山銀山又如何?多個人多張嘴還生怕是來跟自己爭家產(chǎn)的呢!” 太子聽得出神,不自覺想起史書上記載的那些王權(quán)貴胄們爭權(quán)奪利以致于兄弟相殘血流成河的故事,不由長嘆一聲。 “人心難料啊!” 他一定不要變成那樣的人,也要這么教導子孫后代。 太子本想跟著出去看那小孩兒,然而一國儲君肩頭擔子太重了,下午白先生還要給他講書,只好作罷,又央求洪文回來后說給自己聽。 洪文應了,陪太子用過午膳后便與嘉真長公主一并出宮,直奔春蘭的油餅鋪子。 春蘭他們早已經(jīng)等著了,屋里屋外擦得比昨兒更干凈,桌子上還像模像樣擺了兩干兩濕四樣果品點心,又泡了一壺熱茶,儼然是民間正經(jīng)接待貴客的禮數(shù)。 鋪子重新開張,春蘭忙得不得了,也就是現(xiàn)在過了飯點才略松口氣,又對洪文和嘉真長公主歉然道:“民婦也不知該說什么了,粗糙東西,您……” 她想讓著貴客吃,卻又怕人家瞧不上,話說到半截就不好意思繼續(xù)。 洪文見多了這樣淳樸的百姓,笑著安慰幾句,就要給那小孩兒看病。 倒是嘉真長公主對所謂的民間美食極其感興趣,竟拿了一塊酥皮小圓餅咬了口,發(fā)現(xiàn)里頭是白糖餡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