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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他都想不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一張臉上滿是錯愕,連捂肚子做戲都忘了,半晌才干巴巴道:“好吃。” 他奶奶的,又沒吃過,他上哪兒知道去? 何青亭腦門子上的青筋跳了幾跳,干脆抬腿往洪文屁股上踢了一腳,“廢什么話,滾去拿了藥箱跟我走!” 虧老頭兒這么大年紀了,腿腳還挺利落,一抬這么老高。 洪文順著他的力道踉蹌兩步,委委屈屈地進去提上藥箱,耷拉著腦袋跟何青亭出診去了。 見他們離開,那臨陣脫逃的吏目才松了口氣,好險好險。 隆源帝素來摳門又小心眼,治好了沒賞,治不好有罪,他之前就曾被呵斥過,還罰了俸祿,實在不想重蹈覆轍。 這位小吏目不是進宮第二日就面圣了么?偏他運氣好,幾位貴人主子都喜歡,連挑剔的馬院判都對他青眼有加。既然這么著,那就叫他去唄! 想來,不會有什么大問題吧? 洪文跟著何青亭走了約莫一刻鐘才發(fā)現(xiàn)似乎是要往麒麟殿去。 那里是隆源帝日常批折子和私下會見朝臣的大書房,當日自己和何元橋從定國公府回來,就是去的那里匯報。 原來是要給隆源帝診脈呀。 小太監(jiān)們早就在殿外候著了,見何青亭過來,齊齊松了口氣,忙進去通傳。 過了會兒,御前伺候的大太監(jiān)萬生小跑著迎出來,“哎呦,兩位可來了,趕緊的吧!” 何青亭低聲問:“陛下如何了?” 萬生嘆了口氣,同樣壓低聲音道:“還是老樣子唄,一生氣就吃不下飯,自己個兒關(guān)在里頭生悶氣呢?!?/br> 別人生氣了亂砸東西,偏自家主子不舍得,只好憋著,于是越發(fā)生氣……誰勸都不好使。 他看見何青亭身后的洪文,還特意笑著打了招呼,“小洪大人,又見面啦?!?/br> 他可還記得當日洪文離開之后,隆源帝笑得有多暢快! 宮中做事既講究本事,也講究運氣,其中眼緣就是格外要緊的一項,這位才多大點兒年紀呀,往后的日子且長著呢。 洪文也笑道:“您好呀?!?/br> 見萬生對自己態(tài)度不錯,他就大著膽子問道:“敢問一句,陛下為什么生氣呢?” 總得知道原因才好對癥下藥呀。 萬生嘖了聲,“都是選秀鬧得唄?!?/br> 說話間已經(jīng)到了里間,他不好多言,點到即止便指了指那門口,親自推門進去稟告了,這才朝何青亭和洪文招招手。 此時洪文腦子里還在野馬狂奔: 陛下登基至今一直沒有選秀,早就超過了歷來的三年一次,皇子公主本就少,又紛紛夭折,如今立得住的也只有三五兩位皇子和一個公主,怎么看選秀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既然如此,陛下又在氣什么? 前面的何青亭忽然停了下,隱晦地朝他捻動下手指,做了個數(shù)銀票的動作。 洪文瞬間福至心靈! 錢! 大開選秀先就是一筆開銷,而等把人選進來之后呢?要用錢的地方就更多了。 宮室不要休憩維護么? 各處宮人不要增加么? 后宮人員不要俸祿么? 一日三餐乃至衣食住行……樁樁件件都要銀子呀! 想到這里,洪文不禁有些想笑,旋即又大著膽子拿隆源帝做了前車之鑒: 日后自己成家立業(yè),一定也只娶一個媳婦就好。再多了,實在養(yǎng)活不起。 作為皇帝日常辦公的所在,麒麟殿簡直儉樸得不像話,墻壁和藻井上的金彩繪畫已經(jīng)微微黯淡,顯然許久沒有整修。 除了角落里幾個仙鶴銜靈芝銅香爐之外,鮮有華貴的擺設,就連座椅上鋪的套子和靠墊都是半舊的。 洪文暗自對比一番,覺得隆源帝這日子過得還真不如人家定國公府舒坦。 隆源帝的臉色確實不大好,看見洪文后倒是略緩了緩。 他也不讓診脈,只是直勾勾盯著洪文的腦袋瓜子瞧,見這小子竟偷偷看窗外,兩道眉毛都要飛出頭頂了。 “你膽子越發(fā)大了,朕面前也敢走神?” 洪文麻溜兒認罪,“微臣有罪,請陛下責罰?!?/br> 他認得這樣干脆,隆源帝反而不好繼續(xù)發(fā)作。 不過他也有點好奇,外頭有什么好看的?于是也伸著脖子瞄了眼。 嘖,就……快開敗的牡丹花啊,垂頭喪氣耷頭耷腦的,有什么好瞧的?真是小孩子家家沒見識。 “你上前來,”隆源帝點了點桌面,身體微微前傾,“告訴朕,你在看什么?” 說錯了就扣你俸祿,哼! 讓你再跟朕搶皇兒! 洪文吭哧吭哧上前,“微臣在想,多好的一片地呀,若開墾起來,一年得收多少菜呀?” 多了不敢說,但供應隆源帝和幾位妃嬪足夠了。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死寂,隆源帝的表情都變了。 何青亭:“……” 我就不該叫你來! 這是討論種菜的時候嗎? 洪文垂著腦袋道:“微臣早年曾隨師父在外行醫(yī),見過許多地方遭受天災人禍顆粒無收,故而……” 故而看著空地就難受! 宮中又有專門的匠人料理,收成肯定不差。 隆源帝看著他的發(fā)頂久久不語,漫長的沉默過后才幽幽嘆道:“起來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