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的突然到訪讓張篤有些意外。

    “……你們是來問上次的結(jié)果？”她放下手中的活，抱歉地笑笑，“我之前的猜想可能有些差錯，目前還沒法給你一個結(jié)果?！?/br>
    聽她這樣說，宋曦并沒有特別失望。他已經(jīng)習慣了自己的不可控，不管是面對暴動，還是面對阿聲。

    因而他也笑了笑說：“沒關(guān)系，我這次來找您不是為了這件事的?！?/br>
    說著，他從背包里取出錄波儀放在桌子上，“這個，想麻煩您看一看?！?/br>
    張篤一眼就認出了那東西，于是問道：“這是誰的波紋？”

    “別人的，”宋曦沒說得很清楚，“有兩段。”

    能讓宋曦特意找到自己這里來的東西想必有些特殊，張篤沒再細問，拿起錄波儀按下回放。

    看了一段之后，沒覺得有什么異常，她又調(diào)出另一段，這次，她只掃了一眼，抬頭問道：“你確定這兩段都是別人的？”

    宋曦一愣，然后肯定地點點頭。

    就見張篤從電腦主機后頭拉出一根線連到錄波儀，將其中的波紋數(shù)據(jù)導入到電腦中。

    很快，屏幕上出現(xiàn)了兩條幾乎完全相同的波紋。

    “上面這個是我剛剛看的那條波紋，下面這個——”張篤轉(zhuǎn)頭看向他，“是你的波紋?！?/br>
    宋曦遲疑道：“什么意思？”

    “如果你確定這條波紋數(shù)據(jù)不是你自己的，那我可以很肯定：這個人在模仿你的精神波動?！睆埡V敲下一段代碼，“精準的模仿會引起精神波動共振，變成這個樣子。”

    屏幕上，兩段平緩的波紋右側(cè)，出現(xiàn)了一個新窗口，窗口中的波紋比之前的波紋波動幅度大了許多，看上去寬了不少。

    “共振使精神波動的振幅變大，會使精神力的可控性變差，也就是說，你會更加容易陷入暴動?！?/br>
    聽她的表述，似乎和自己之前的情況能夠?qū)ι?，但宋曦仍有些懷疑：“還有這種能力？”

    “雖然聽起來有些荒謬，但確實存在這種能力，向?qū)Ю米陨順O強的精神控制能力偽裝他人精神波動，這在歷史上也不是沒有相應(yīng)記載?！?/br>
    宋曦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阿聲則眨兩下眼，問張篤：“那，哨兵呢？”

    “哨兵？”

    “您剛剛說……”她頓了頓，“向?qū)Э梢詡窝b精神波動，那哨兵可以嗎？”

    這會兒，宋曦也意識到了，他問道：“哨兵也有這種能力嗎？”

    然而張篤卻搖了搖頭，“眾所周知，只有向?qū)軌騝ao縱精神力，哨兵不行，否則你們也不必接受向?qū)У木袷鑼Я?。?/br>
    “但他就是哨兵?。俊卑⒙晿O為不解，“他那時候的精神波動就是哨兵的精神波動，我能分辨出來的?！?/br>
    張篤一挑眉，“這個人既然能模仿你哥的波動，難道就不能將自己的波動偽造成其他哨兵的樣子嗎？”

    宋曦愣住。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也就是說，哨兵營里……很可能混入了一個向?qū)В?/br>
    “奇怪了……之前入伍體檢沒查出來？”

    “很正常，”張篤說，“如果不是因為那段波紋他模仿的對象是你，我又剛好對你的波紋相當熟悉，那大概率我也看不出什么問題來?！?/br>
    “就沒有別的判斷方法了嗎？”

    “其實也有，不過參考價值有限?！睆埡V指了指屏幕上的波形，“你看，雖然大體上和你的波形是一樣的，但波紋下方的這個區(qū)域存在一些微弱的雜紋，rou眼難以分辨，這是低劣的模仿經(jīng)設(shè)備圖像化處理后才會留有部分痕跡，一般不太容易被注意到。但實際上，這些雜紋連續(xù)起來的形狀才是這個人偽裝之前的波紋?！?/br>
    宋曦想了想，又問：“那，能夠復(fù)原嗎？”

    “可以，但沒什么意義，因為這條波紋大概率也不是他本人的?！睆埡V迅速在鍵盤上打下一長段代碼，按下回車，“不過你想看的話，我也可以修正出來給你看看大致的樣子?！?/br>
    屏幕刷新一下，屏幕中央的波紋消失不見，一條新的截然不同的波紋出現(xiàn)在了屏幕下方。

    “哦……你的相對高度比這個高很多，模仿難度太大，難怪會留下雜紋……”張篤突然怔住，“……？”

    “怎么了？”宋曦問道。

    張篤似乎沒聽到他的話，仍自言自語道：“是因為高差？”

    兀自思索了一會兒后，張篤突然抬頭看向他，“我可能知道你的暴動為什么只能被那個小姑娘安撫了?！?/br>
    這話讓宋曦有些意外。

    她又迅速在腦中復(fù)盤剛剛的想法，然后猛地拍了一下桌板：“對，肯定是這樣！”

    “你聽我說，目前，我們對精神波動數(shù)據(jù)常規(guī)的分析方法其實就是解析波紋，而解析波紋主要關(guān)注的是波幅、波頻、波長、周期、相位之類的因素，就是你在屏幕上能看到的這些東西?！睆埡V解釋道，“但你剛剛也看到了，如果是兩個人的波紋同時在屏幕上展示的話，是看不出來相對高度的?！?/br>
    “您說的這個‘相對高度’……到底是什么？”

    見宋曦沒太懂，張篤干脆拿起板擦把右手邊寫滿公式和代碼的白板擦出一塊空白，然后她抄起桌上的白板筆，大刀闊斧畫了一個大大的方形。

    “假設(shè)，這是精神波動一個周期內(nèi)的上下限邊界，就是人類精神波動所能達到的極限范圍?！?/br>
    宋曦點了點頭。

    接著，方框內(nèi)靠上的部分多了一條水平的波浪線，“這是你的精神波動?！?/br>
    又是一條波浪線，畫在了方框的中間部分，“剛剛這個人的相對高度比你低不少，所以他的精神波動范圍應(yīng)該在這里?！?/br>
    “因為兩條線之間的距離過大，所以模仿難度也過大，才會留下剛剛你看到的雜紋?！?/br>
    宋曦想了想，說：“我大致明白您的意思了，但這和阿聲對我的影響能力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張篤笑起來，“記得我之前是怎么驗證向?qū)Ш蜕诒ヅ涠鹊膯?？?/br>
    這難不到記性好的宋曦：“把向?qū)У牟y做了垂直鏡像翻轉(zhuǎn)？”

    “對，”張篤說，“那你覺得，如果考慮相對高度，宋聲的波紋應(yīng)該在哪里？”

    “應(yīng)該在……”

    他看著代表自己波紋的那條波浪線。

    垂直，鏡像，翻轉(zhuǎn)。

    視線下移。

    “這里?！彼诜娇虻撞枯p輕點了兩下，“在這里?！?/br>
    “對?！睆埡V一邊說一邊在宋曦點過的地方畫上第叁條波浪線，“我推測，你只能感知到這個高度，或者說，這個高度附近的精神波動。而絕大部分向?qū)У木癫▌印彼只厝ピ诘诙l波紋的邊上畫了個豎直的大括號，“可能都在這個高度范圍內(nèi)，你根本察覺不到?！?/br>
    很合理的解釋。

    因為感知范圍略顯極端，所以感覺不到其他人的波動，也感覺不到自己的精神波動，所以會頻繁暴動，所以會疏導無效。

    他看向阿聲。

    只有她不一樣，她正正好在他的感知范圍內(nèi)，就像他也正正好在她的影響范圍內(nèi)一樣。

    是巧合，也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