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后，宋曦告訴阿聲：“明天我們出門一趟?！?/br>
    “去哪里呀？”阿聲問。

    “去看醫(yī)生?！?/br>
    “哦……”阿聲點點頭，然后又小聲說：“老師說過，暴動后不及時做疏導(dǎo)的話，很危險的，所以今晚……”

    “今晚你還是在我這邊睡吧?！彼侮卮浇俏⑾荩聊艘粫?，偏過頭說：“反正到最后也沒什么差別?！?/br>
    阿聲長長地“哦”了一聲。

    雖然她原本只是想讓他晚上別鎖門而已。

    第二天，兩人依計劃前往張篤所在的研究所。

    車停后，宋曦把阿聲抱到提前準(zhǔn)備好的輪椅上，推著她走進了電梯。

    電梯門一開，阿聲眨一下眼，就忍不住開口道：“漂亮jiejie……”

    “是張教授?！彼侮丶m正道。

    “沒關(guān)系，”等在門口的張篤眉眼彎彎，彎下腰朝阿聲揮手：“小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

    “叫宋聲，”宋曦替她答道，“是我meimei?！?/br>
    阿聲一愣，也點點頭：“嗯，我叫宋聲?！?/br>
    張篤眼里露出一絲意外，但也沒說什么，直起身朝宋曦溫和地笑了笑，“原來是meimei呀，這次陪你一起過來的嗎？”

    他搖頭，又輕輕拍了拍阿聲的肩膀，“這次是我陪她?！?/br>
    “嗯？不是你的藥劑又出了什么問題？”

    “確實出了點問題，但這次找您是為了另一件事?！?/br>
    張篤反應(yīng)很快，視線轉(zhuǎn)向阿聲：“關(guān)于她？”

    “嗯，”宋曦抬頭，極為認真地說：“我能感知到她的精神波動?！?/br>
    “……你確定？”

    宋曦點頭，“她的精神疏導(dǎo)對我有作用，這和您之前的推論不太一致。所以我這次帶她過來，就是想讓您看看，有沒有可能，其實我是……”他頓了頓，“正常的?！?/br>
    食指關(guān)節(jié)抵在唇下，張篤看著阿聲沉思片刻，然后開口道：“先去里面錄一下精神波動吧，我看一下她的波紋?！?/br>
    十分鐘后，張篤實驗室的大屏上出現(xiàn)了兩段波紋。

    兩段近乎相同的波紋。

    “下面這條是你的波紋，上面那條是她波紋的垂直翻轉(zhuǎn)圖像。”張篤用激光筆在兩段波形的波峰波谷處畫著圈，“可以看到，關(guān)鍵節(jié)點契合，波形基本一致，她能影響到你這一點具備理論基礎(chǔ)，可以被現(xiàn)有理論合理解釋?！?/br>
    “但您之前依據(jù)波紋數(shù)據(jù)幫我聯(lián)系過一個向?qū)Вヅ涠雀哌_92%，比她這個還高，鏡像波紋幾乎完全重合，可依然對我沒有一點作用?！彼侮卣f，“您應(yīng)該有印象。”

    “是，我記得?！睆埡V收起激光筆，回頭翻開身后桌上的文件夾，“我當(dāng)初據(jù)此推斷，你的感知能力存在先天缺陷，所以無法接收到向?qū)У木癫▌有盘枺竺鎸λ幬镅信渎肪€也是以這個推斷為基礎(chǔ)的。不過剛剛把你們倆的波紋放大仔細看了一下之后，我覺得我可能發(fā)現(xiàn)了點新東西，現(xiàn)在有了一些想法，但……”

    下意識地，宋曦低頭看向輪椅上的阿聲：“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適合進行檢測吧?！?/br>
    “嗯，跟你當(dāng)初一樣，年紀太小了。”張篤抽出某一張文檔，在余白處開始手寫記錄，同時補充道：“現(xiàn)在還沒有完全自主控制精神海屏障開合的能力，從外部強行打開的話……雖說我有把握不留后遺癥，但你自己也經(jīng)歷過很多次，應(yīng)該知道，那種感覺相當(dāng)不好受?！?/br>
    宋曦半天沒接話，實驗室內(nèi)便靜了下來。

    張篤心生奇怪，抬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而后笑起來，“心疼呢？”

    宋曦一愣，而后面露怔色。

    而張篤仍在繼續(xù)調(diào)侃：“我以為你跟你媽想法一樣，就當(dāng)是上個保險以防擦槍走火而已，沒想到你還挺在乎她的嘛?！?/br>
    “……”

    隱約明白說的是自己，阿聲忍不住抬頭瞄一眼宋曦。

    宋曦看著她，但又不是在看著她。他的視線沒有聚焦在她身上的任何一處地方，看上去像是在走神想些什么。

    “……哥哥？”她小聲喊著。

    “嗯？”宋曦一眨眼，回過神來，看著她柔聲道：“怎么了？”

    阿聲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便聽張篤開口道：“心疼也沒用呀，你要想弄清楚問題的話，這一步必然少不了?，F(xiàn)在跟我來吧?！?/br>
    宋曦遲疑一瞬，最后還是推著輪椅跟著張篤去了檢驗室。

    檢驗室的設(shè)備很多，但宋曦對它們還算熟悉。將阿聲推到房間右邊的設(shè)備邊后，他把她抱上去坐好，一邊把頭戴設(shè)備終端拉下來戴在她頭上，一邊試著和她商量：“待會兒會有些不舒服，是正常的，阿聲忍一忍好不好？”

    她輕輕點了點頭。

    “幫她戴好了你就出來吧，我好啟動設(shè)備?！睆埡V的聲音從cao作室里傳來。

    宋曦在輪椅邊站了一會兒，最后還是說：“我還是在里面看著吧。”

    “設(shè)備運行會產(chǎn)生輻射。”

    “沒關(guān)系，反正我是哨兵?！?/br>
    “那行吧?！?/br>
    于是，嗡嗡的機器聲很快響起，阿聲的反應(yīng)也很快變得強烈起來，難以忍受的痛苦讓她胡亂地要去推腦袋上的那一圈環(huán)型設(shè)備。

    宋曦眼尖手快，立刻抓住她的手摁著，“阿聲，這個不能亂動，會出事的。”

    “可是好疼啊……好疼啊哥哥……你拿走、拿走……”

    從未被侵入的精神海本能地抵抗著外力的侵入，而越是抵抗，從外部突破屏障的難度就越大，過程就越痛苦。

    宋曦看一眼毫無反應(yīng)的cao作室，又看一眼顯示屏上的還剩一大截的進度條，只得出聲勸道：“阿聲，你放松一點，放松一點就好了?！?/br>
    可阿聲完全聽不進他的話，到后來疼的眼淚直掉，胸口劇烈地起伏，幾乎喘不過氣來，還重重咳了好幾下。

    聽得宋曦心都碎了。

    標(biāo)志取樣結(jié)束的紅燈一亮，宋曦就立刻松了手。重獲自由的阿聲紅著眼往他懷里直鉆，張著手要他抱，卻因膝蓋不便活動的緣故，怎么也夠不上他肩膀，急得又哭起來。

    “好了好了，”宋曦趕忙替她取下頭上的設(shè)備，然后將她整個抱起來放在自己曲起的大腿上，“哥哥抱，不哭不哭了啊。”

    靠得近了，阿聲兩叁下圈住他，抵著他胸口低聲啜泣。

    張篤一邊低頭檢查著剛剛獲取到的數(shù)據(jù)，一邊打開檢驗室的門說：“該拿的數(shù)據(jù)基本都拿了，如果還有其他缺漏——”

    “那也不補了。”

    張篤意外地抬起頭，見宋曦坐在機器邊的設(shè)備箱上，正歪著腦袋給阿聲擦眼淚。

    “您能分析出多少就分析多少，得不到結(jié)論也沒關(guān)系。等她成年以后，我再帶她過來麻煩您一次?！彼侮乜聪驈埡V笑了一下，“那時候就不會這么難受了?！?/br>
    張篤微微挑眉，也不管手里的數(shù)據(jù)了，轉(zhuǎn)而抱著胸失笑道：“你mama知道你這么喜歡她嗎？”

    視線落回到懷里還沒緩過氣的阿聲身上，宋曦的眼神同聲音一道柔和了不少。

    “不知道?！?/br>
    連他自己都是剛剛才意識到、剛剛才想明白的，其他人又怎么會知道呢？

    就是不想讓她再受這么一遭。

    就是不想見她哭。

    就是心疼。

    就是喜歡。

    “哥哥，”阿聲仰起頭，眼眶里是還沒褪去的淚光，“我……我聽懂了哦，剛剛你說你喜歡阿聲對不對？你不討厭阿聲對不對？”

    宋曦看著她，微笑著說：“嗯，我喜歡阿聲的?！?/br>
    她眼睛一亮，摟住他脖子一使勁，吧唧一下親在了他臉頰上。然后便仰著頭盯著他，也不說話，就那么看著。

    眼里浸滿了滿天星般藏不住的歡喜。

    邊上的張篤見狀，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她撐著臉開玩笑道：“阿聲，漂亮jiejie教你一個小秘密哦?！?/br>
    阿聲回頭，好奇地看向張篤。

    “喜歡一個人呢……”張篤指著自己的紅唇，笑瞇瞇地說：“得往這兒親才行?！?/br>
    阿聲眨了眨眼，又仰起頭，微張著嘴看向宋曦。

    然后，她舔了舔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