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天空，不著大地。

    感覺不到風(fēng)，也感覺不到光的存在。

    溫萊茫然幾秒，試著抬手做動作。她順利地摸到了自己的臉和身體，確認(rèn)自己并非霧化狀態(tài)。

    可她的的確確在漂浮著，無所憑依。

    這狀態(tài)讓溫萊回想起曾經(jīng)意外闖入過的虛無位面，可……她怎么到這里來的？

    想啊想，遲滯疲倦的大腦終于翻出殘存的碎片記憶。

    她在騎士團(tuán)和哥哥的幫助下，騎著異獸逃離國都，馳騁在原野之中。當(dāng)身后再也沒有任何追兵，黯淡的夕陽墜入山谷，溫萊徹底支撐不住，挑了個草坡打算躺下休息。因為胸口還塞著半本黑魔法書，實在硌得慌，她便把它抽出來，勉強(qiáng)能當(dāng)個枕頭。

    結(jié)果這本半天沒動靜的破書突然溢出大量黑霧，如同深淵巨口瞬間吞噬了她。

    意識再恢復(fù)的時候，已經(jīng)到這里了。

    是巴托伊修德的伎倆？

    溫萊嘗試著呼喚了它的名字。

    很神奇地，就在她念完最后一個音的時候，周圍的黑暗發(fā)生了劇烈的扭曲。有什么力量握住了她，將她拽入更深、更深的地方——

    這種難以言喻的墜落感，大概持續(xù)了兩秒，又或者比人的生命還長。

    總之，當(dāng)溫萊緩過勁兒來，五臟六腑都仿佛被重組了一遍。她踉蹌?wù)径ǎ蚯巴?；視野不再是無邊的黑暗，反而出現(xiàn)了……生長著苔蘚的山石與陸地？

    不，不對。

    腳下踩著的，大概的確是地面。又陰，又潮，長滿了滑膩的綠苔與不知名的白花。兩座形狀怪異如尖刀的石山高高隆起，一直向上延伸。而石山周圍，矗立著七八座黑黢黢的塔，塔縛鎖鏈，粗如羅馬柱的鏈條同樣向上延伸，延伸，重重迭迭地纏繞在崎嶇嶙峋的山體上。

    溫萊站得太近了。她倒退幾步，終于看清了上方的景象。

    那哪里是什么山。

    被苔蘚覆蓋住的，赫然是魔鬼的下肢。確切點兒說，是膝蓋以下的部位。再往上，可以見到漆黑的套著鎧甲的腿，捆縛著密密麻麻鎖鏈的腰，與人類無異且比例優(yōu)美的肩胸，以及微微低垂的頭顱。

    溫萊脖子發(fā)酸。它實在是太大了，和圣光殿的神像一樣，巍峨森然，有種無法言說的壓迫感。

    但也因為它龐大，所以溫萊能夠清楚辨認(rèn)它容貌的每一處細(xì)節(jié)。

    和書里爬出的怪物一樣，它擁有黑夜般的卷發(fā)，蝠翼狀的耳朵。顱側(cè)生長著彎曲的羊角。下半張臉被冰冷的口枷擋住，只露出深邃的眉眼與高挺的鼻梁。膚色很白，是不正常的病態(tài)白，讓人輕易聯(lián)想到死亡。

    溫萊沉默幾秒，開口：“巴托伊修德？”

    被人類呼喚的魔鬼緩緩睜開眼睛。漆黑的鞏膜包裹著鮮血般的瞳孔，毫無感情地望過來。

    視線對上的剎那，溫萊又感受到了熟悉的心悸。好在她的精神力變得堅韌許多，沒再當(dāng)場失態(tài)顫抖失神。

    不過，她還是迫使自己別開臉，不看魔鬼的眼。

    “西蒙……”

    溫萊出聲，嗓子變得沙啞干澀，“你把西蒙弄哪里去了？”

    魔鬼，或者該稱之為真正的巴托伊修德，聞言動了動手指。

    它的雙臂，被捆在腰后。骨節(jié)修長的手，已經(jīng)和下肢趨同，覆蓋了薄薄的苔蘚。從溫萊的角度望去，恰好看見那根微微動彈的左手食指。指尖掛著一朵小白花，晃呀晃的，有種荒誕的喜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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