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宋知道了實情，身體都在顫抖。

    她沒想到，她的后宮出了這么多心腸歹毒之人。

    王慧遭人妒忌，他們沒有當(dāng)面和她爭風(fēng)吃醋，暗地里好不容易得到了這樣的機(jī)會，都不舍得放棄。

    或許有人并不想王慧死，可他們卻不想王慧好。

    這件事情太大了，那些妃嬪身后誰沒有家族背景勢力的支持？他們便是仗著這一點，覺得戲弄一下王慧也沒什么。

    但云宋又從王慧那兩個侍女那里得知了一個消息。

    那便是，在水中，兩個人都看到了，有人故意拉著王慧不讓她浮上去。

    所以說，還是有人奔著讓王慧死去的。

    這件事總得有個說法，云宋把自己知道的告訴了那些等待的妃嬪。那些妃嬪嚇得各個面色慘白，深怕火勢蔓延到自己身上。

    云宋叫他們先回宮，一會兒再傳他們。

    這一次，再沒有關(guān)心王慧安危的那些說辭，各懷心思的離開了。

    王慧問劉富，“丞相到了嗎？”

    劉富道，“方才紫宸殿那處有人來報了，說丞相正在紫宸殿等著?！?/br>
    饒是再擔(dān)心王慧安危，容洵也不敢擅闖后宮。

    云宋聽了，道，“回紫宸殿?！?/br>
    “喏?！?/br>
    正要走，聽到里面有人跑出來道，“救回來了，慧娘娘醒了。”

    云宋欣慰的一笑。隨即聽到緋云殿傳來哭聲。

    饒是那些堅強(qiáng)的女郎，聽到這個消息，也忍不住哭出聲了吧？

    云宋到紫宸殿的時候，不僅容洵在，御史臺的幾位也都在。他們聞風(fēng)而動，連諫言的折子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見云宋過來，忙行了禮。

    云宋看了一眼案前的奏折，不動神色，只道，“幾位大人來得快。”

    有人上前道，“身為皇后，竟公然謀害皇上寵妃，實在是德不配位?！?/br>
    聽到德不配位四個字的時候，云宋的視線在容洵身上流轉(zhuǎn)了一下。

    云宋道，“這件事朕尚未查清楚，你們且先回去吧。若事情真如你們所說，朕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幾位大人相互看了看，一人道，“這事目擊者眾多。史官們早將這事記了一筆，若不廢后，難以服眾，恐引起民憤?！?/br>
    云宋為難道，“這件事尚有些疑點，朕會著廷尉去辦。你們且都下去吧?！?/br>
    御史臺的大人們不敢再說什么，紛紛退了出去。

    見他們退出去，容洵終于開口問道，“慧娘娘現(xiàn)在如何？”

    云宋道，“來時已經(jīng)醒了，受了些驚嚇，還需休養(yǎng)些日子。”

    容洵頓了一頓，那眉目舒展了一些，又問道，“皇上打算怎么辦？”

    云宋道，“自然是查清楚。這件事牽連甚廣，又各執(zhí)一詞。所以朕打算把人都找過來，當(dāng)堂對質(zhì)。丞相意下如何？”

    容洵道，“皇上圣明?！?/br>
    半個時辰后，紫宸殿里擠滿了人。

    除了那些惶惶不安牽連其中的妃嬪，還有當(dāng)場被衛(wèi)尉抓住的行兇者。

    皇后秦姝姍姍來遲。

    但她還是來了。

    在此之前，云宋安排的衛(wèi)尉可以抵擋住別人，卻擋不了太后秦雉。秦雉去見了秦姝，讓她咬死不能承認(rèn)這件事。

    可秦雉低估了人心。

    人人為了自保，什么事情都能做出來。人都是想活著的。這是人性最基本的自私。

    不等秦姝說話，妃嬪們一個個都把槍口指向了秦姝。

    他們承認(rèn)自己安排了人想讓王慧出手，但拒不承認(rèn)自己在水下去拉拽王慧，不讓她浮出水面。他們的這些話，也與那些下手之人口供吻合。

    在那短暫的等待之中，妃嬪們沒有各自回宮，他們私下商議了對他們傷害最小的方法。那就是承認(rèn)自己的罪行，但不該承認(rèn)的必須咬死不承認(rèn)。畢竟這件事，誰做的更過，誰就會被懲罰的最狠。而他們因為有家族勢力的支持，加上情節(jié)不算嚴(yán)重，坦白承認(rèn)，痛定思痛，獲得的懲罰一定不會重。

    在這件事上，妃嬪們達(dá)成了共識。他們也巧妙的利用了皇上早就對皇后不滿的這個現(xiàn)狀。

    他們沒有這么做，那這么做的人就只剩下了秦姝。

    秦姝甚至連辯駁的機(jī)會都沒有，所有人都把她供了出來。

    那些下手的人，已經(jīng)知道這件事高顯會出手。高顯是個令人不寒而栗的人，他的手段太多太狠。是個能素手剝?nèi)似さ娜?。到了他手上，不死也沒了半條命。

    又看眼前這個情形，已經(jīng)成了定局。若是早早承認(rèn)，或許還能少受些罪過。

    這么一盤算，那幾個人就把秦姝給賣了。

    秦姝氣的上前就要揚手打他們，被云宋呵斥住，“秦姝，你還要干什么？”

    秦姝扭頭去看云宋，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他們一個個都串通好了，要陷害臣妾?！?/br>
    云宋冷然一笑，道，“這么多人都要陷害你？這么多人都那么恨你嗎？連你自己安排的人也是？”

    秦姝語塞。

    云宋道，“御史臺的折子已經(jīng)遞上來了，他們都要朕廢后。皇后，你覺得朕應(yīng)該怎么辦？”

    “那些迂腐之人的話又怎么能聽？”秦雉終于按捺不住到了紫宸殿。

    這是上次秦牧的事情發(fā)生之后，云宋和秦雉母女頭一次正式碰面。

    秦雉一路過去，掃視了眾人。眾人紛紛退后一步，垂首不敢去看。

    秦雉站到了云宋身側(cè)，俯視眾人，“你們一個個的憑著一面之詞，就想廢了大魏的皇后？呵，簡直就是無稽之談?！?/br>
    容洵躬身行禮，隨即道，“太后，目擊者眾多，包括史官在內(nèi)。這大魏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打算讓史官們?nèi)绾稳?？?/br>
    許多事若是私下解決了，倒也沒什么。若在門面上，誰都在乎死后自己的名聲。尤其是這些皇親貴胄。

    秦雉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并不知道當(dāng)時史官也在場。

    她的面色蠟黃，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聲音微顫，道，“便是這樣，這件事……”

    容洵打斷她的話，道，“太后覺得還需要再查，那也可以。此事交給高大人處理便是。微臣相信這件事會有個定論。這些娘娘們敢作敢當(dāng)，在這個時候愿意將自己所為坦白，微臣敬佩。因這世上，因果循環(huán)，總會有個結(jié)果。敢問皇后，王家女郎為何讓你動了殺心？只因她得了皇上青睞？塵妃尚且如此，慧娘娘又糟皇后謀害。這后宮嬪妃眾多，皇后你能殺盡嗎？他們，誰是你下一個目標(biāo)？”

    容洵指了大殿之上站著的妃嬪。

    這自然也是妃嬪所忌憚的一個緣由。沒有皇上寵愛，他們便形同在冷宮?？扇绻辛嘶噬蠈檺?，便會糟皇后妒忌陷害。這實在是個悖論。他們都想到了這一點，只沒點破。

    如果這后宮沒有秦姝這個皇后，或者以后再有別的皇后，不似她這般，對誰都是有好處的。所以他們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就更堅定了。

    秦姝此人因愛生妒，卻也因為這妒害了自己。

    幾個妃嬪在秦雉尚未說話之前，竟然都跪了下來，做了大魏史上后宮絕無僅有的事情。后宮主動諫言，聯(lián)名要求皇上廢后。

    這事，若成尚可。若不成，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秦姝被他們給震驚到了。

    她指著他們，這其中有幾個時常殷勤的去找她，好話說盡。女人們很大的一個樂趣，就是找到同一個目標(biāo)，一起說那人的壞話。他們曾做過這樣的事情，她那是被捧得高高的，以為自己絕對不會落下來。

    可這世上沒有誰永遠(yuǎn)不會掉下來的。因這高位，不是誰都能做的?？傆腥伺沃愕粝聛恚谙旅娑哑龀褟?qiáng)拉你下來。因誰，都不過是個人，沒有生了一雙翅膀會飛。

    “你們，你們真厲害啊……簇?fù)碓诒緦m身前時，說本宮是這大魏最賢明的皇后。這個時候了，又說本宮德不配位，想將本宮拉扯下來。你們這些狗東西，本宮真是錯看了你們。你們一個個誰比本宮好。你們不都動手了嗎？只不過你們太無能怯懦，你們只敢嚇唬一下王慧。只有本宮，只有本宮要斬草除根，要她死……”

    “秦姝！”秦雉喊道。

    可一切已經(jīng)來不及?；屎螽?dāng)堂承認(rèn)了自己的罪行。

    容洵道，“看來，不必高大人來了?！?/br>
    秦雉失望的閉上了眼睛。

    秦姝在大殿之上突然笑了起來，“好呀，你們要廢了我，好呀。我有什么錯？我身為皇后，管轄六宮。這王慧用盡魅惑之法去勾引皇上，實在是沒有婦德。這樣的人，本宮殺她有什么錯？她對本宮不敬，公然挑釁，本宮懲治她有什么錯？本宮是皇后，本宮沒這個資格嗎？”

    “你沒有！”云宋幾乎吼了出來。

    紫宸殿死寂一般。

    云宋看著她道，“塵妃之死，朕想著你總該知道反省一下，有所收斂。可你現(xiàn)在還在這里大放厥詞，視人命如草芥，簡直無可救藥。這蕓蕓眾生，都有活下去的權(quán)利。若他們不是罪不可恕，你有什么資格去決定別人的死活？你身為皇后，不以身作則，以仁德寬厚待人，卻處處嫉妒，心腸歹毒。你這樣，怎么配得上皇后這個位置？”

    秦姝看著云宋，凝視著她，隨即落下淚來。

    “皇上表哥，我錯了嗎？我嫁給你，自小便夢想著嫁給你?？晌胰缃袢缭噶?，你卻從來沒有真正看過我一眼。我便是錯了，也是被你逼的?；噬媳砀?，你把我逼到了這一步。我一個皇后，竟比不上那些人么？為何你寧愿寵著他們，卻對我吝嗇一個笑？皇上表哥，這不公平，對我不公平？”

    這話聽起來悲戚，可云宋卻不為所動。

    云宋看著她道，“真是被朕逼的嗎？朕不喜歡你，朕一直不過拿你當(dāng)meimei看。你成為皇后，并非朕所愿。但朕的確將你娶回來了。這一點，朕負(fù)你。但你這份心腸是在宮中練出來的嗎？你在這之前，仗勢欺了多少人，要朕搜羅了一一告訴你嗎？你竟也能將你這人性的惡大言不慚的推到別人身上？簡直荒謬！”

    “皇上，夠了！”秦雉睜開眼，道，“畢竟是皇后，你不必在這么多人跟前讓她顏面掃地?！?/br>
    云宋卻嚴(yán)肅道，“從現(xiàn)在開始，她已經(jīng)不是皇后了?！?/br>
    “皇上！此事事關(guān)重大，不能草率決定。”

    云宋卻力爭道，“朕是皇上?；屎笫请薜钠?，這件事朕能說了算。太后，朕知道你與皇后走得近，這件事你還是不要管，免得看了難受。秀年，送太后回宮吧?！?/br>
    秦雉頭一次被云宋以皇上身份用命令的口吻。她頭一次對她稱呼為太后，而非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