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頁
來到偏殿,清水已經(jīng)被安頓好了。他見到沈蕭,沈蕭還沒說話,他就已經(jīng)先開口安慰道:“我身體很好,肯定會沒事的。那些老鼠太猖狂了,這場瘟疫很有可能就是它們帶來的,你們可千萬要注意?!?/br> 沈蕭知道外面那些府兵一直在收拾街道上病死的動物尸體,這次的瘟疫也很有可能是因為老鼠引起。可是鼠窩太難找了,整個臨州城地下誰知道有多少老鼠。之前老鼠不主動攻擊人還好,現(xiàn)在主動攻擊人,城內(nèi)少不得又多了一項重任。 這些都是褚庭的事,沈蕭看著面前的少年,想給他一個笑容,卻怎么也擠不出來,最后只能道:“你既然報上去了,那些人肯定會去滅鼠,放心吧?!?/br> “嗯。沈jiejie你快去忙吧,”清水沖著她露出笑容,“以后我能天天見到你了,想想還挺開心?!?/br> 沈蕭伸手像很久以前那樣拍了拍他的腦袋,轉(zhuǎn)身離開了偏殿。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清水再也忍不住劇烈咳了起來。 他用被子捂住嘴,企圖這樣能讓自己聲音小一點,可那一聲聲咳的太難受了,等咳嗽聲暫停,他已經(jīng)上氣不接下氣。 偏殿外,沈蕭靠著柱子,聽著里面?zhèn)鱽淼穆曇?,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目前所有送進學府的患者,最長的人也就是活了十五天…… —— 褚庭得到消息也來了一趟學府,他和清水聊了什么,沈蕭沒去聽。 這天之后,清水的藥都是梁老寫的新藥方,兩天沒有好轉(zhuǎn),藥方就再繼續(xù)調(diào)整。 藥是沈蕭親自送的。 每次她過去,清水都會和沒事人一樣和她聊幾句,然后就催她去忙,不要特地看顧他。 沈蕭也不多待。 大家都把情緒藏得很好,至少表面是。 旁邊的人看著不忍,但沒人去阻止。誰都知道,這是見一次少一次的事。也許在哪一天的晚上,清水就會和其他的人一樣被悄悄抬走。 除卻這事讓大家透不過氣,學府的存糧也越來越少。 官府那邊有一次送米過來,走半路上還被劫了。那些人餓得發(fā)瘋,搶到米就吞,府兵趕到時,甚至還噎死了兩個。因為這事,每次來送米的人直接翻了三倍,可每次在路上總會有大大小小的意外。 餓極了的人既然連官兵都敢動手,那對平民就更不用說。臨州府兵有限,每天晚上都會有入室搶劫的案子,情況輕一點只搶吃的不殺人,情況嚴重一點,甚至連續(xù)弄出好幾條人命。這樣的人,官兵就是抓住殺了,也依舊殺不止殺不絕。 被逼急了的人,不會去想后果。 一時臨州城,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好在這時候,官府選擇開倉振糧。 這件事讓普通民眾既驚又喜,但對于知道真相的人來說,更多的卻是擔憂。府糧是最后一張底牌,既然都已經(jīng)到了動用府糧的地步,那這些糧食吃完之后呢,整個臨州城是不是要徹底成為煉獄? 無數(shù)人看著臨州上空充滿的陰霾的天,心里全是絕望,“就是不知道這樣的日子結(jié)束時,究竟是瘟疫先攻破臨州還是饑餓先讓人發(fā)瘋?!?/br> 沈蕭同樣也有這個擔憂,雖然無論外面過得再怎么艱難,屬于學府的口糧卻從來沒有斷過,但她還是盡可能的節(jié)省食物,有時候還會去旁邊摘摘榆錢,去河里放放漁網(wǎng)給大家加餐。 不過每次走出學府看著外面冷清的街道,想到初來那時的人影幢幢,總會有蕭瑟感蔓延,仿佛連春天都為這場瘟疫繞道,不肯光臨臨州。 “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廚房內(nèi),金桃娘和范月娘也在感嘆這事,“但愿都快點過去才好。” 她們倆本來都是很普通的婦人,現(xiàn)在在這后廚待了這么長一段時間,整個人都變得堅毅了不少,眼睛里也多了尋常人所沒有的神采。 “一步步走,總會過去的?!狈对履锏?,“外面被單應該干了,我們先收著疊好吧,等下有大夫要來拿了?!?/br> “嗯。” 她們先放下手里的活去將外面晾曬的被單收好,抱去了離間整理。 這時后廚門口有大夫來了,他手里拿著一包藥,拿藥是剛抓的,沒有緊扎。他進來見到范月娘的兒子阿寶,將藥包遞給他,道:“把這交給你娘熬藥。” 這是清水的藥,因為是梁老開的新藥方,為防止弄混淆,清水的藥一直都是放在后廚里單獨熬制。 “好?!卑毠郧山舆^,忙拿去了后廚灶臺,見里面沒人,他忙喊屋里的母親快出來。 里面范月娘聽到動靜,抱著被單走了出來,把被單都交給小大夫后,她則走到灶臺前開始熬藥。藥包的油紙這會兒因為無人按著,已經(jīng)自己打開了口子。范月娘把藥全都倒進藥罐后,偶然一抬頭瞥見灶臺上還有一塊干巴巴的樹皮一樣的東西,她以為是油紙包里灑出來的,忙把那東西也放進了藥罐當中。 藥罐咕嚕咕嚕,等到藥煎好之后,恰好沈蕭從外面帶著魚回來了。她將魚交給范、金二人處理,自己則端著藥送去了明倫堂偏殿。照例在見清水前,她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可在進門,見到咳血不止的清水,她呼吸一窒,心涼了半截。 算下來,這已經(jīng)是清水被送到學府的第十一天了…… 等清水擦干凈嘴,他沖著沈蕭勉強一笑,“是不是嚇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