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乘月看了眼路許，害他完全沒聽到電話的罪魁禍首神色如常，玩弄著自己的十字星袖扣。

    “那我給mama回電話。”江乘月說。

    “不用?！甭纺钫f，“現(xiàn)在她應該去忙了，她有事叮囑你，我轉達也一樣?！?/br>
    “嗯嗯，好，我聽著?！苯嗽抡f。

    “你mama說，你大一了，和高中不一樣了，但學習還是不能丟?！甭纺钷D述，“她讓你把心思主要還是放在學習上，樂隊可以玩，但是要有度。我讓她別擔心，路許看著你呢。”

    “還有，你mama還說?！甭纺钚α耍白屇銊e談戀愛，你太小了，又沒經(jīng)驗，怕你被人騙?！?/br>
    “哦……好。”江乘月遲疑著答應。

    “路許在聽嗎？”路念問。

    “哼?！?/br>
    “照顧好你乘月弟弟，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甭吩S敷衍地說完，掛了電話。

    屋子里，安靜了。

    江乘月手腳并用，爬開了一些，跟路許保持著一定距離。

    路許抓著他的腳踝，沒讓他爬出去更遠。

    “還離家出走嗎？”路許沖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不走了?！苯嗽?lián)u搖頭。

    “嗯?！甭吩S說，“那收拾一下吧，今天是不是還有課，我送你去學校?！?/br>
    江乘月懶懶地應了一聲，坐在地上沒起來。

    路許站著，饒有興趣地看他：“乘月弟弟，你想我怎么抱你起來？托著你屁股還是托著腰？還是你抓著我的腿自己起來？”

    “不要你抱。”江乘月不想和他說話，自己站起來，去收拾書包。

    他剛要打開行李箱，卻聽路許說：“行李箱可以別動。”

    江乘月不解，轉過頭去看路許。

    “老宅最近要修繕，過兩天，帶你換個地方住?！甭吩S說。

    “好的?！苯嗽侣犜挼匕研欣钕渫频揭贿?，沒有再動。

    他的課本在書架上，夾在路許那堆時尚刊物中間，書都被路許動過，放得有些高，他搬了個凳子，踩著去拿書，不小心碰到了書旁邊疊著的一摞照片。

    照片像是遇了陣風，嘩啦啦地在客廳里飛得到處都是——

    全部都是他的照片。

    趴在路許辦公桌上看書的，坐在門口臺階上睡著的，坐在高凳上等路許給他搭衣服的，跪在玻璃秋千上抓螢火蟲的，還有之前平面拍攝的那套圖中，有眼淚妝效的那張圖。

    他以為那張圖被撤了，沒想到還能再見到。

    “路許……”江乘月的聲音都顫了，“你……”

    路許只是掀了下眼皮，坦然地笑了笑，有恃無恐，撿起了腳邊一張照片：“哦，別怕。太喜歡你了，所以留了一兩張，我以為你夠不著的。”

    第52章 小草莓

    “你……”江乘月真的搞不懂，怎么撩開了一層窗戶紙以后，這個人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向他展露自己惡劣的一面了，他只好說，“你都說了，你只是在追我，你委婉一點?！?/br>
    路許彎腰拾起了腳邊的一張照片，那是江乘月上周躺在沙發(fā)上午睡時被他拍下來的，房間里的燈把江乘月原本就白的皮膚襯得更干凈了。

    軍訓偷跑回來睡午覺的江乘月穿著迷彩襯衫，臉頰枕著沙發(fā)，嘴巴無意識地微微張開著，只有上半身躺了沙發(fā)，腰間的衣服因為翻身的動作被掀開了一腳，他的雙腿搭在沙發(fā)邊沿，腳上還穿著鞋子。路許拿了只nancy deer御用攝影師倒騰來的膠片機路過時，剛好拍下了這一張照片。

    “怎么委婉？”路許真誠地問，“你不恐同，我為什么還要委婉？”

    “我……”江乘月理科生的絕對邏輯思維，就這樣被路許帶到了死角。

    “要不你教教我？江乘月同學。”路許虛心地說。

    江乘月認真想了想，從踩著的凳子上下來，撿了幾張地上的照片。

    單看一張不覺得有什么，可是這么一張張撿下來，似乎越拍越過分。

    有的照片上，他專注地盯著手頭的編曲，根本不知道路許是什么時候按的快門。

    他再抬頭去看路許，心底里就有些洶涌的驚意，這種驚的背后，還有些說不出來的喜歡。

    “像這樣。”江乘月拿著課本走過去，飛快地勾著路許的脖子，讓路許彎了點腰，飛快地在路許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按照正常的進展，你現(xiàn)在只能這樣親我?！?/br>
    路許碰了碰臉頰上江乘月親到的那塊地方，看著拔腿跑出了三四步的江乘月，把手落在心口的位置按了一下，莞爾：“行，我勉強學一下?！?/br>
    江乘月原本準備搬去宿舍住兩天，現(xiàn)在路許表明要追人，主動送他去學校，他也就理所當然地坐上了路許的車，禮貌地和司機打了招呼。

    “上身有點單調(diào)?！甭吩S看著他說，“給你加個好看的胸針?！?/br>
    江乘月坐著任他擺弄，很多時候，他會產(chǎn)生一種錯覺，覺得路許對待他像是在對待那些作品，只要他不說話不搗亂，路許就會像對待作品那樣雕琢他，把他變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江乘月先前就不反感他這樣對待自己，現(xiàn)在更是如此，他骨子里是個挺懶的人，有人樂意幫自己做決定，不是件壞事。

    車在d大校門前停下，路許和他一起下了車。

    江乘月：“……？”

    “送你去教室?！甭吩S說。

    他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路許今天出門前臨時自己換了一身慵懶簡單的日系學院風，白色長袖襯衣的外邊，加了一件薄薄的米色外套，下邊是卡其色的日系休閑褲。路許甚至戴了一副金邊的眼鏡，秋天的雨剛好落下來，路許下車時，在他的頭頂撐開了一把透明的長柄傘。

    路許平時出入各種時尚領域，自身的穿搭以冷色調(diào)為主，很少會出現(xiàn)這種學院風的暖色，這讓他看上去像是學校里剛過二十歲的學長，藍眼睛里透著早秋的暖。

    江乘月覺得這一身有點東西，但東西不單純。

    他有一種路哥其實是來走秀的的錯覺。

    他好不容易從路許那里學了點審美，開始把思考過后的衣服往身上套，可路許往他身邊一站，他總覺得有點刺眼。

    從他們進校門開始，來往經(jīng)過的女生都把目光釘在了他身邊的路許身上，甚至還有幾個男生在看。

    “路哥，信不信，等一下就有人來要你的聯(lián)系方式?！苯嗽潞V定地說。

    話音剛落，兩人的前方不遠處，出現(xiàn)了一個披著長卷發(fā)的女生，高挑漂亮，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江乘月在路許的手心里勾了一下，不太高興地說：“你穿這么好看，是來等人要微信的嗎？”

    “你、你好?！迸谒麄z面前停下來，看向江乘月，“學弟，你真好看，請問可以認識一下嗎？”

    江乘月：“？”

    “對不起，我有要喜歡的人啦。”江乘月禮貌地拒絕了學姐，抬頭發(fā)現(xiàn)路許的眼睛里閃過了一點危險的意思。

    “你每天就這樣？”路許問。

    “昨天沒有?！苯嗽氯鐚嵳f。

    “不穿好看點，怎么看住你？”路許磨了磨牙，說，“既然開始追你了，就貼合一下你同齡人的風格?！?/br>
    同齡人的風格，江乘月不知道，反正沒有路許這樣穿的，但路哥是真的好看。

    教學樓就在前面，江乘月停了腳步，問路許：“路哥……如果，我是說如果啊，我沒有發(fā)現(xiàn)那些衣服和照片，你打算留著那些做什么?。俊?/br>
    “你不會想知道的。”路許掀著眼皮看他，神情有點高深莫測的玩味。

    江乘月縮了縮脖子，轉身上課去了。

    這堂課在講之前的作業(yè)，江乘月覺得不難，聽了一半，跟樂隊里的朋友聊了幾句。

    ［竹筍］：聽著，我不是直男??！

    ［孟哲］：？我以為這個話題早就過去了？

    ［竹筍］：我要談戀愛了。

    ［孟哲］：和誰？

    ［竹筍］：我房東！

    ［孟哲］：……你認真的？小乘月，你太單純了，你房東kyle看起來吃人是不吐骨頭。

    還好吧。

    江乘月不這么認為。

    ［竹筍］：他吃人會吐骨頭的，他可講究了。

    江乘月利用這節(jié)課的時間，看了幾家紋身工作室，一一發(fā)消息問了，都說紋蒲公英不疼。

    他截圖給路許看了，路許說讓他別信這些，還說回頭帶他去看看別的。

    下午第一節(jié) 課結束，江乘月在學校門口見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路許那個血緣意義上的親爸爸。

    “你好?！睂Ψ揭呀?jīng)認出了自己，江乘月很有禮貌地打了招呼，“您來d大有事嗎？”

    對方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一遍：“你是曲婧的孩子？kyle喜歡你，我看出來了。”

    江乘月有些意外，他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會突然找上他說這些。

    “您有事嗎？”他又問。

    對方笑了一聲，中文很流利：“到底他還是我兒子，這么點心思我還是能看得出來的?！?/br>
    他忽然壓低了聲音：“你最好，別搭理他?！?/br>
    江乘月忍不住問：“為什么？”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位由于家暴，和路念阿姨已經(jīng)離婚好久了，為什么還會插手路許的事情呢。

    “你知道嗎，雖然沒有絕對性的依據(jù)，但暴力傾向多多少少是會遺傳的?！睂Ψ缴衩氐卣f，“或許在你眼中他對你彬彬有禮，但你如果做的稍有不合他的心意，他就會原形畢露。他以為自己帶他mama換了個城市住，就能逃掉我給的血脈嗎？”

    “可是……”江乘月打斷了對方的話，“你可能有點誤解，他從來就沒對我禮貌過?！?/br>
    車喇叭聲在他們背后響起，江乘月回頭看見了熟悉的車牌號，抱著課本上了車。

    “剛剛那個人？”司機問，“是路老師的親生父親嗎？”

    江乘月點頭：“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