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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張機》”,醉得身軟如柳的她,順勢靠在了他的懷中,一邊仰看著他,一邊如小兒學(xué)詩,一字一句慢道:“一張機,織梭光景去如飛。蘭房夜永愁無寐,嘔嘔軋軋,織成春恨,留著待郎歸……兩張機,月明人靜漏聲稀。千絲萬縷相縈系,織成一段,回紋錦字,將去寄呈伊……” 字字柔情,句句蜜意,女子吐氣如蘭,有醉人酒香,連結(jié)絲絲縷縷詩中情意,縈繞如網(wǎng),織就出一場溫柔夢境。夢境中,少年少女在明月下相識,在花開時相知,漸皆春|心萌動、情愫暗生,幾日不見,便覺相思化為千萬縷,閑愁無處寄。 穆驍雖仍不擅詩詞歌賦,但也早不是當(dāng)年需要橫刀問詩的少年。他聽著詩中柔情萬縷,望著顧琳瑯明眸似水,只覺心中愈發(fā)煩亂,冷冽一聲道:“別念了!” “偏念?!?/br> 他的命令,反似還激起了她的叛逆心,醉中的她,嬌纏起來,繼續(xù)一聲聲軟糯嬌語,“三張機,中心有朵?;▋骸?,聽得他越發(fā)鬧心。 感覺鬧心地都快頭疼的穆驍,伸出手去,欲捏住顧琳瑯下頜,止了她煩人的聲音??墒謩偪磕笊先?,她便頭一低。 溫膩的下頜肌|膚,自他掌中一滑而過,顫起一陣令人酥麻的心悸時,又見她挑釁地靠得更近,幾是貼面望他,笑意盈盈地道:“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蓱z未老頭先白,春波碧草,曉寒深處,相對浴紅衣?!?/br> 半寸之距,朱唇鮮嫩,齒色如雪。 醉人的酒氣,似徑越過這半寸之距,在女子鶯嚦嬌語中,渡入了他的口鼻,涌上了他的腦海心間。穆驍感覺腦子有些發(fā)蒙,恍惚憶起在香雪居時,他與顧琳瑯的第一次親|吻,便似眼前情境。半寸,只需稍稍向前靠近半寸,軟玉溫香,銷人情腸。 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第一次親|吻,第一次同|床|共|枕,鴛鴦|共|浴,那些他極力不愿回想之事,都在這酒氣迷蒙的一刻,聲勢浩大地紛沓而來。自上陽苑歸來后,他一直不肯去想、不愿正視之事,亦在這一刻,無可逃避地,躍上了他的心頭。 他對顧琳瑯,好像還有欲|望。 縱是恨極了這個負(fù)心無情、虛榮狠毒的女人,可他不僅下不了手殺她傷她,竟對她該死地還抱有欲|望,深藏心中,無法斷絕。 該死!??! 作者有話要說: 詩詞乃引用,感謝在2021-02-22 11:49:55~2021-02-23 06:11: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嗅嗅飛飛 5瓶;嫁給我準(zhǔn)沒錯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4章 魔障 在此時此刻抵御這半寸之距,對穆驍來說,竟似比抵御十萬敵軍更難。無法撤退,僵著身體不動不近前,已是他對眼前情境,所能做出的最大防御。 他是身如鐵石、心如油煎,可醉中的女子,仍是恃醉“行兇”,半點體會不到他身心煎熬。 抑或知道,遂故意撩撥,借醉嬌纏,與他若即若離。倏忽離遠些,將他的心,勾得長長的,牽腸掛肚。又倏忽離近些,剎那間便幾要與他貼面相碰,叫他的心,為此猛地一跳,噗通噗通,響如擂鼓,簡直要在心口處,爆裂開來了。 穆驍對此,幾是要咬牙切齒了。 他想用力按住面前這不安分的醉女人,可甫一伸手按上她的雙肩,卻似陷入了綿軟的云朵里,不但半點也使不上力氣,反還不由自主地輕輕握住她的肩臂,像是想將她帶近前來,而后低首,一嘗那朱色香澤。 上陽苑那一夜,他在滿腔怒恨的驅(qū)使下,只是想強占了顧琳瑯,對她根本沒有半分溫柔。嚙咬、發(fā)|泄,當(dāng)時像頭野狼全憑恨火行事的他,根本沒能好生體會其中滋味,只是想把她帶給他的傷痛,通通奉還給她。 其實,這個中滋味,是極好的??v然這女子心黑無比,可她身軟聲甜,如花美好,如酒醉人,叫他經(jīng)年難忘,縱恨極,亦難忘懷分毫。 盡管上陽苑那一夜的記憶,混雜著滔天怒恨,是極狂亂的。但狂亂之中,亦有梨花帶雨、柔弱無骨的女子動人之處,留存在他心中。他當(dāng)時因怒極恨極,對此未曾留意亦未曾體會,但事后回想時,無論他怎么壓抑,都難徹底壓制心頭燥火,為之暗暗燎然。 這暗燎的心火,在未見縱火的罪魁禍?zhǔn)讜r,還可被強行藏在心底,不見天日。但,當(dāng)這罪魁禍?zhǔn)?,就在他面前,觸手可及,且不斷以柔情媚態(tài),有意無意撩撥他時,這心火越竄越高,幾要竄出牢籠,直沖入他四肢百骸,將一切理智與克制,攪個天翻地覆。 ……不知這朱色香澤,是否仍似當(dāng)年,美好醉人…… 穆驍強行固守的心防,已在內(nèi)心潰軍的沖擊下,即將搖搖欲墜時,身前不安分的女子,仍在火上澆油,聲聲嬌語,有若鶯囀,嚶然動人。 “……五張機,芳心密與巧心期。合歡樹上枝連理,雙頭花下,兩同心處,一對化生兒……” 嬌柔的吟詩聲中,澄燦如星的雙眸,一瞬不瞬地仰看著他,眸中春|水如漾,漣漣波光,全然映照著他,像是在這世間,唯只看得到他一人,正對他發(fā)出盛情邀請,邀請他與她共做一對“化生兒”,合歡樹下,永結(jié)同心,共結(jié)連理。 握著女子雙肩的手,止不住地輕顫起來,穆驍只覺心中將如洪水決堤時,女子的吟詩聲,又漸漸低了下去。她呢|喃著“春蠶吐盡一生絲”,輕輕靠在他的懷中,在一聲未盡的“歸去意遲遲”里,無聲垂下了困倦的醉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