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甘心地頻頻回頭，道：“畫舫里吃喝不愁，還不用干活，比家里好。我都想去，人家不要。你哪來的銀子？”

    “街上偷的?！?/br>
    “偷雞摸狗，不學(xué)好！”男人甩了他一巴掌，“明日再去偷點?！?/br>
    徐蓮生知道多說無用，耷拉著腦袋跟在男人后頭回了家，心里已有了主意。男人已在賭坊吃過點心，回家倒頭便睡。他饑腸轆轆，用干餅就涼水，胡亂填個半飽。

    翌日清晨，城門剛開，他就跑到江畔渡口，讓等客的龜~公載自己到畫舫上去。龜~公見他是個孩子，又一身粗布，瞇縫著眼睛不理睬。

    他亮出賣蓮蓬所得的碎銀子，在龜~公眼前飛速晃過，揚起下巴道：“這只是塞牙縫的，小爺有的是錢，就看你想不想賺了?！?/br>
    龜~公立即換上笑模樣：“呦，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只是姑娘們睡得晚，大部分還沒起呢。要不您黑間再來，那時候就熱鬧了。”

    “小爺早晨火力旺?！?/br>
    龜~公便載他靠近畫舫。江面白煙裊裊，籠著沙似的薄霧，小船兒如穿行于畫中。他登上畫舫，見這船寬闊得能跑馬，足有幾丈長。氤氳水霧中所見皆是雕梁畫棟，不由得看癡了。

    憑欄眺望，還能看見御船與隨行船隊。坊間傳言，皇帝暗弱又愛玩樂，一路結(jié)識了好幾位江南名妓，上行下效，官員也紛紛流連青樓。

    龜~公將他引進包間，上了茶點，說老板娘回城里過夜，還沒來。問他喜歡聽曲還是看舞，想要什么樣的姑娘作陪。

    “昨日，好像有個男子把女兒賣到這來了。我看那姑娘長得美，就她吧?！?/br>
    “那是個啞巴，買她是看她臉蛋兒好?！?/br>
    “我就喜歡看臉蛋兒?！?/br>
    一會兒，秋娣就被領(lǐng)到徐蓮生跟前了。她并未挨欺負(fù)，不過顯然一夜未眠，見了親人，泛紅的雙眼閃過喜色。

    徐蓮生將龜~公打發(fā)走，和jiejie把桌上的瓜果點心統(tǒng)統(tǒng)填進肚子，隨后比劃：“咱們從窗戶跳下去逃走，再也不回來了?！?/br>
    他推開窗子，和jiejie躡手躡腳翻出去，坐在窗欞上。姐弟倆對視一眼，憋了口氣，一齊跳下水。

    聽見動靜的龜~公沖入房中，伏在窗邊大叫：“來人！有人拐帶姑娘??！”

    撲通撲通——兩個壯漢跳入水中，很快攆上來。一人擒住徐蓮生，另一人要去抓游得快的秋娣。徐蓮生咬住后者的耳朵，急切地比劃著，催促jiejie趕緊走。

    “啊——小王八蛋敢咬人——”

    壯漢將徐蓮生按入水中，好在他已憋足了氣，在水下照著壯漢的肋骨拳打腳踢。本已逃脫的秋娣毫不猶豫地游回來，也與壯漢廝打在一處。

    半柱香的功夫，姐弟倆又回到了畫舫上，五花大綁。

    老板娘剛剛登船，輕搖團扇，聽了徐蓮生講的經(jīng)過，好奇地瞄著他：“小子，你倒是有情有義又機靈，不如留在我這，當(dāng)個伙計。”

    “我想念書?！?/br>
    “反正你jiejie是回不去了，我看你年紀(jì)小又重情義，不追究你，你走吧?！?/br>
    “求你別讓我姐接客，我肯定能湊十兩銀子給你。”他跪地懇求。

    “小兄弟，你把我這當(dāng)什么地方了？這樣吧，十五兩，三天之內(nèi)帶著銀子來，我這可不養(yǎng)閑人?！?/br>
    徐蓮生安撫了滿臉不安的jiejie，一步三回頭地下了船。載他到渡口后，龜~公說給他指條明路：“昨日有人打發(fā)仆從來問，畫舫之中可有俊美少年，去陪他家老爺讀書解悶兒。那位大人是戶部侍郎薛紹林薛大人，你若豁的出去，我?guī)湍銧烤€?！?/br>
    讀書？恐怕不是單純的讀吧……徐蓮生胃里翻騰了一下，幾欲作嘔，道：“我先回家一趟，你在城門口等我?！饼攡公連連答應(yīng)，滿眼喜色，大概是指望牽線搭橋好討點賞錢。

    徐蓮生回到城中，進了藥鋪，對伙計道：“我家養(yǎng)了幾只兔子，活蹦亂跳的不敢殺，想買些蒙汗~藥之類的，麻翻了再殺?！?/br>
    “好說?！?/br>
    伙計包了一小包藥粉，徐蓮生捏在指間，問：“這么一點，夠嗎？”

    “幾只兔子，足夠?！?/br>
    “再來，不夠?！?/br>
    “量再大，就要在鋪上登記了，這是衙門發(fā)文定下的?！?/br>
    徐蓮生看看四周，把那塊碎銀子塞進伙計手里，揣走了十倍于先的藥粉。往城門口走時心想：“早知道官府有規(guī)定，就說家里有頭豬要宰了?！?/br>
    第3章 五十兩銀子

    那龜~公見他回來，喜出望外。徐蓮生跟他走到城外，聽他在自己耳邊說：“男子漢大丈夫，眼一閉牙一咬，就當(dāng)是被狗咬了。等完事了，多要那狗官銀子，要他個五十兩?！?/br>
    徐蓮生沒理睬，摸了摸衣服里的藥包。二人步行片刻，只見不遠(yuǎn)處有座大氣的行宮，路旁有御林軍把守。龜~公道：“皇上就住在那，聽說他老人家愛吃這附近的魚，不然怎么可能在咱們這小地方歇腳?！?/br>
    再往前，稀稀落落有幾座小莊園，便是幾位隨行朝廷大員的住處。龜~公又道：“看見那座園子了嗎？那是鄭貴妃弟弟住的地方，皇上的小舅子，無人敢惹。”

    到了薛侍郎的園子外，龜~公見到昨日那名親隨，滿臉堆笑地介紹徐蓮生，說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陪薛大人解悶兒再適合不過。

    “嗯，就是穿的太寒酸了，怎么渾身濕乎乎的。”那親隨挑起徐蓮生的下巴，挑剔地端詳，用指頭摩挲他的面頰，“這小臉蛋兒像剝了殼的荔枝似的，不錯。沒什么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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