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寂寥得很，何須歸依舊悶悶不樂，坐在床邊和厲行一人一個盆，下頭熱水泡腳，上頭啃泡椒鳳爪，燙辣交加之下，冒了一頭汗。

    厲行溫柔地捏捏他的臉：“小歸歸，還在生氣？你已經欠我?guī)兹f個吻了。”

    “怎么算？”

    “我這是史詩級高利貸，按秒算利息?！?/br>
    何須歸一怔，結果整個鳳爪撲通掉進洗腳盆。他想了想，反正是自己的洗腳水，便拿出來擦干打算吃掉。

    “別吃了，不差這一個?！眳栃袏Z下鳳爪隨手扔了，“我跟你道歉，不該擅自支持我姐夫追求我丈母娘，而忽視了你的想法。他一個人太孤單了，而且是因為我才找不到再婚對象，所以我就有點內疚加著急?！?/br>
    何須歸用腳趾玩著水，喃喃道：“我知道，歐陽伯伯是個好男人。其實，我也說不清楚自己在惱火什么……我有點在意，他知道我娘以賣唱為生，那么是以哪種心態(tài)去喜歡她的？”

    “一點也不輕浮，很認真的那種。”厲行認真地注視著他，“認真到，各種軟件總是推薦給他情感課程、戀愛指南，因為他常搜索這些。認真到，從前只看戰(zhàn)爭片，現(xiàn)在也開始看文藝片了。認真到，以前很少發(fā)朋友圈，現(xiàn)在卻每天都發(fā)布只有你娘可見的動態(tài)，然后還在評論里假裝有其他女人給他評論?！?/br>
    “噗……好像有點幼稚?！焙雾殮w看著洗腳盆，忍不住笑了。

    “我姐夫一點都不在意你娘的工作，所以你也不必在意。你是不是怕她再遇見一個，像你親生父親那樣一去不歸的男人？”

    他輕輕|點頭。沒錯，他很怕會這樣。

    “放心，我姐夫跑不了的，就像我一樣?！?/br>
    他抿著嘴角，用腳尖踢了一汪水過去，驕矜地道：“哼，反正我不會認你做舅舅的?！?/br>
    厲行微微咧嘴：“最好不要，那種感覺太奇怪了。”

    何須歸發(fā)了會呆，忽然問：“你姐夫一定很愛你jiejie，對吧？那他又怎么會真心喜歡我娘？同理，我娘一直都在盼著我親爹回來，也許很難對你姐夫傾心?！?/br>
    “這個嘛……我們還年輕，沒走過那么遠的路，也沒體會過失去愛人很久很久的感覺，所以還是別揣測了?！睂@個問題，厲行也說不清楚。年輕人神往著一生一世一雙人，嘴里總是輕易劃出“永遠”、“一輩子”、“地老天荒”這樣漫長的時間跨度。而中年人，就不說這些。

    何須歸有些動情地道：“反正，我想象不出自己和其他人在一起會是什么樣。如果你不在了，我就自個兒待著，哪怕每天畫正字消磨時間。”

    “喂，別詛咒我?！眳栃行χ拷?，“不生氣了？那欠我的吻是不是該還一下了？”

    預告：

    老舅為何想要林照的狗頭呢？

    第168章 一滴蜜糖的故事

    臘月二十九那天，李右使托進城送貨采買的宋仁投廚師捎口信：孩子的病治得差不多了，她明天就會回來，叫他們趕緊去割了林照的腦袋，免得給他溜了。

    就算她不提，厲行也打算去了結此事，然后安心回家過年?？吹贸鰜?，那女嬰的身體正在好轉，臉蛋兒更加白|嫩圓潤，總是美滋滋的不知在笑什么。林照則形銷骨立，仿佛孩子身上長的rou，是從他骨頭上刮走的。

    看來，這場以命換命的精神酷刑，著實把他折磨得不輕。從厲行和何須歸進門起，他就在微微發(fā)抖，臉上時而是凜然，時而是不甘。

    那棵大榕樹下，厲行拔出流碧橫在他脖子上：“李jiejie說，只要按時服用養(yǎng)心湯，就能遏制住那孩子的病。所以，你該兌現(xiàn)誓言了?！?/br>
    林照登時冷汗如瀑，后退幾步靠住樹的氣根，認命般地緊緊閉上雙眼，用|力得幾乎能夾斷睫毛：“動手吧，后事我已經交待完，遺書也寫好了。本來，我想帶著孩子連夜離開，可我是拿她的性命起誓，絕不能違背。好在，好在她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我?！?/br>
    “林公子，你死了我們怎么辦啊……”三個婢女顯然已經和他有了感情，在旁驚叫啼哭。

    何須歸在旁看得想笑，對厲行道：“我來！”接著拔出劍抵住林照的脖子，揮動冰冷的劍刃，像賣rou的屠戶般左右比劃著。

    “我來看看，從哪里下手比較好……”

    林照十指緊緊摳著樹，眼皮掀開一條縫，瞄了眼他的劍又迅速合起：“何、何師弟，念在同門之情，你就、你就給我個痛快吧?！?/br>
    僵持片刻，何須歸哂笑一聲，猛然還劍入鞘：“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希望這孩子長大以后，知道她爹是什么樣的人嗎？”

    林照慢慢睜開眼，久久沉默著。

    “如果你不希望，就說明你看得清?？吹们?，又何苦執(zhí)迷不悟?！?/br>
    “我為他付出太多了，我不可能放棄他?！绷终丈n白著臉和嘴唇，緩緩搖頭，“小時候，我為他殺了我的狗。那時開始我就想，我要一直喜歡他，讓他好好的，不然我的狗就白死了。后來，又發(fā)生了那么多的事，我都陪在他身邊……可惜，他總是更在意那些他還沒得到的。”

    何須歸懂，有些難以割舍，是因為沉沒成本太高。他嘆了口氣：“去年除夕，我曾當著你的面說過，愛是在心里燃起一把火，而不是壓上一塊冰。又要過年了，你還是向前看看吧?！?/br>
    林照微微一怔，臉上終于回過點血色，難以置信：“你們不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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