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才訕笑著說出接下來的話，似乎也知道自己是在白日做夢：“上次你們中毒，本來必死無疑，可再見時卻活蹦亂跳。我想，你們一定認(rèn)識什么世外高人，能不能請他……請他給孩子瞧一瞧呢？”

    自踢館伏龍寺一事后，林照憔悴多了，眼下兩團(tuán)淡淡的黑暈，大概是日夜顛倒照顧孩子所致。

    這副悲戚而卑怯的樣子，實在大快人心。假如換一樁事，何須歸會劈頭蓋臉砸給他許多刻薄的風(fēng)涼話，然后帶著快意拂袖而去。

    可那只是個生病的嬰兒罷了，她的壞蛋林師叔帶著她輾轉(zhuǎn)千里，只想治她的病。他不會幸災(zāi)樂禍，但也不會幫忙。

    何須歸聳聳肩，無所謂地道：“這與我無關(guān)，我不想管。”接著繞過林照，故意朝城西的方向溜達(dá)，回柳家莊要走東門，但他不能讓林照看出這一點。他瞥了眼厲行，后者的眼神里，厭惡中帶著一絲惻然。

    “何師弟，何師弟——”林照立即追上來，手足無措，“你們可白拿了風(fēng)師兄一萬兩銀子呢！”

    何須歸哂笑道：“憑本事得到的賞銀，怎么叫白拿？”

    林照又說道：“我知道，孩子她爹有錯，可不該報應(yīng)在她頭上！你就當(dāng)，就當(dāng)這不是風(fēng)師兄的孩子，是隨便某個男人的?！?/br>
    厲行冷笑著瞟他一眼：“喂，馮姑娘都被你們欺負(fù)得夠慘了，你別憑空污人清白。”

    “對，對，孩子她娘是個單純的好姑娘！”林照羞慚而尷尬地笑了笑，扯住何須歸的胳膊，“沖這點，也該救她！何師弟，你是個善良的人——”

    “善良？虧你說得出口，休想用善良綁架我?！焙雾殮w停在包子攤前，隨手買了個鹵rou包啃起來，淺笑著反問，“你從小欺負(fù)我時，怎么不善良一點？你看著風(fēng)晚山做盡壞事時，怎么不善良一點？”

    “我向你道歉！”林照手起掌落，干脆地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引得幾個路人側(cè)目，“我不該欺負(fù)你，不該叫你野種，我是混|蛋！其實仔細(xì)想想，我們之間并沒太多過節(jié)，不是嗎？”

    “我不需要你道歉，因為我有實力和自信，把過去的欺辱當(dāng)一個屁給放了?！焙雾殮w云淡風(fēng)輕地啃著包子，“不單因為我?guī)煾赴褍?nèi)力給了我，讓我武功變得厲害，還因為我比你活得像人。”

    “對，我不是人！”林照坦然讓自己脫離人的范疇，“但那孩子是人，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愛?！?/br>
    何須歸充耳不聞，抹了抹嘴繼續(xù)朝前走，忽然停住腳步，心尖像被人揪了一下。如果是師父……如果是師父，面對死敵的幼|女，定會竭力相救，一句尖酸的話也不會說。更何況，這孩子是師父的徒孫。

    他瞪了林照一眼，拉過厲行，悄聲商量：“要不，去看看？”

    后者爽朗一笑：“你決定，何掌門，這是你們門派的內(nèi)務(wù)?！?/br>
    他想了想，沉著臉問林照：“你們在何處下榻？反正沒什么事，順便去看看?！?/br>
    后者喜不自勝，走在前面引路，頻頻回頭：“這么說，你們真的認(rèn)識醫(yī)術(shù)高超的能人？”

    “我可沒這么說?！?/br>
    拐入一條幽靜的小巷，林照當(dāng)先推開一扇門，說這是他短租的住處。宅院干凈清幽，當(dāng)中有棵根系發(fā)達(dá)的大榕樹。三個婢女坐在樹下，清洗嬰兒用的褯子。配廂回廊的檐下，掛著一籠信鴿，此起彼伏地咕咕鳴叫。

    見林照回來了，婢女全都暗送秋波，舉止曖昧輕佻。他雖愛到了塵埃里，倒也沒虧待自己，帶出來的這幾個女子都是嬌艷可人。

    “專心干活，洗干凈點，洗完用開水燙一遍。”他匆匆叮囑，示意厲行和何須歸跟自己進(jìn)到正房來。

    屋里炭火很旺，熱得如同夏日。體態(tài)豐滿的奶娘正坐在床邊哼著曲，林照從她懷里接過襁褓，動作嫻熟。

    “看，這是你何師叔。”

    林照笑得殷勤，把襁褓舉過來。伴隨著一股嬰兒特有的清甜奶香，何須歸看清了她，心里那層堅硬的外殼瞬間融化。她像一尊瓷娃娃，肌骨瑩潤、粉雕玉琢，長睫忽閃著，純澈的眼眸亮如含星。

    不過，實在是太像風(fēng)晚山了，難怪林照這么喜歡她。他甚至懷疑，某一天林照會因為愛而不得，將心上人變成岳父。

    他哼了一聲，用指尖輕輕戳了一下她的額頭：“我不是你師叔，我跟你爹那個王|八蛋早就恩斷義絕了。”

    厲行淡淡地勸阻：“禍不及妻兒，別當(dāng)著孩子的面說這些?！彪S后退了兩步，直到看不見她的小臉蛋，才嘆息道：“唉，孩子倒是挺可愛，可惜爹不是個東西?！?/br>
    預(yù)告：

    舅媽發(fā)現(xiàn)，老舅有事瞞著他

    第166章 叫舅還是叫哥，隨你

    林照說，孩子三個多月了。平時還好，但總是會突然間呼吸急促，喘不上氣來，小臉憋成紫色。幾次都以為就此夭折了，但她自己又頑強地挺了過來。

    “郎中說，是因為她的肺在母胎里來不及長好就出世，什么補肺的法子都用了，還是不靈。真怕哪天一口氣喘不上來……”

    “她叫什么？”何須歸問。

    “乳名叫兜兜，大名沒取呢，取了就更不好養(yǎng)了?！?/br>
    風(fēng)兜兜，兜風(fēng)……何須歸覺得不好聽，不予置評。只見林照逗了逗孩子，接著微微分開襁褓，露出她頸部的吊墜展示給他們，寵溺的笑容里頗有幾分炫耀意味：“聽說這叫神淚石，是本地富戶的新寵，透明的，比玉石還漂亮。昨天剛嵌好，花了我一千多兩銀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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