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好，復(fù)印室暫停使用，我來借復(fù)印機(jī)復(fù)印班級試卷?！?/br>
    和靈隔三差五出現(xiàn)在國旗下講話里，老師認(rèn)得實(shí)屬正常。班主任點(diǎn)頭讓她進(jìn)去，“我還要去開會，復(fù)印機(jī)會用嗎？”

    “會的老師。”

    “去吧?！?/br>
    和靈進(jìn)年段室擺弄機(jī)子，身邊多出一道身影。

    “謝謝，但不用?！彼涯菑埧ㄆ旁谒媲?。

    和靈反應(yīng)自然：“這是什么？”

    “我在醫(yī)院只遇到了你?！蹦猎降暤?。

    “遇到也不能證明是我呀?！?/br>
    復(fù)印機(jī)運(yùn)作生咔咔地響，他看著她，字生硬地一個個往外蹦。

    “和靈，我不傻。”

    他掌心是一道紅腫近乎滲血的線，殘忍地剝離開他僅存的體面，那疼痛無時無刻不再提醒他，他究竟是個怎么的存在。

    他們之間有怎樣的差別。

    他也想像個白癡一樣祈求。

    是誰都好。

    能不能別是你。

    “隨你怎么說，我不知道?！毙」媚锎怪碓嚲?。

    和靈喜歡把所有情緒都擺在臉上，開心的、難過的、說謊的。

    她在說謊，為了保護(hù)他這根本不配擁有的自尊心。

    那天的銀行卡給的不止是錢，還有他們之間那條涇渭分明的楚河漢界。

    他就站在那最腌臜的泥濘里，雙腳像是灌鉛，仰望著連他看一眼都覺得是罪惡的存在。

    良久，她終于復(fù)印完一個班的試卷，在嘈雜聲里，她聽見他說。

    “——我會還你的?！?/br>
    很沉重的幾個字，從唇齒間擠出來，要砸進(jìn)地里似的沉重。

    他們之間的楚河漢界，又深又沉，沉到他連喜歡她的資格都沒有。

    ……

    那天之后，辛茹的醫(yī)藥費(fèi)得到解決，牧越的日子卻沒好過半分，他比以前還要更玩命的工作。

    他們的日子依舊，平行不相交。

    和靈在上素描課，老師輪流幫學(xué)生改畫，沒被改到的通?？梢酝祩€懶。

    班上有女孩兒突然低嚎了聲。

    “哇塞，這小哥哥是哪個班的？好他媽帥！三分鐘我要他的全部資料?！?/br>
    “看校服是南樓的！這是什么陰郁冷淡的大佬，好蘇?！?/br>
    “怎么感覺他來北樓不止一次了呢？該不會是特地來找人的吧？”

    “……”

    祝今安碰了下和靈的手腕，“你看上的那個帥哥來了，找你的吧?！?/br>
    走廊上的少年規(guī)矩地穿著校服，頭發(fā)比之前短了點(diǎn)，眉眼立體深邃，狹長的眸子總是含著陰霾，沉得讓人心驚。

    牧越。

    和靈伸了個懶腰，“不是找我吧，他好像在參加競賽。”

    競賽教室在北樓。

    “少來，競賽教室不是在五樓嗎，電梯直達(dá)，干嘛特地從我們這兒經(jīng)過?！?/br>
    “我哪兒知道，人家想鍛煉不行嗎。”

    “說到鍛煉，這小哥哥的身材，畫人體一定很帶勁兒。我是不敢了，你加把勁兒，給我圓夢?！?/br>
    “……”

    和靈的位置靠窗，他們的眼神輕而易舉地碰撞上。

    好像，是來了好幾次。

    上完晚自習(xí)，宋與墨競賽還沒結(jié)束，和靈打電話問：“要等你嗎？”

    宋與墨：“我這兒一時半會結(jié)束不了，我讓司機(jī)來接你?！?/br>
    “不用，又不遠(yuǎn)?！焙挽`收拾著畫筆，忽然問，“牧越也在競賽？”

    宋與墨想起當(dāng)時，牧越要快錢，競賽戰(zhàn)線長，來錢更是慢，他沒空參加。

    梁樂馳：“今年競賽的教室在北樓，你找和靈很方便了。”

    宋與墨點(diǎn)頭。

    班主任心疼牧越這么好的成績卻不用武，想開展長篇大論勸解，“阿越啊，老師覺得這競賽非?！?/br>
    牧越破天荒地來了一句。

    “我參加?！?/br>
    宋與墨嗯了聲，問：“你們很熟嗎?！?/br>
    “好奇而已，我先回家了，你記得早點(diǎn)休息。”和靈掛了電話。

    和靈家離學(xué)校不遠(yuǎn)，今天晚風(fēng)正好，她也不著急回家，坐在公園長椅上拿著畫板畫速寫。

    ……

    因為參加了競賽，牧越工作的時間調(diào)整，他正打算回學(xué)校。

    死寂的公園角落里圍著人群，時不時冒出凄厲的叫聲。

    牧越見怪不怪，這臨近夜場，經(jīng)常有喝醉酒鬧事的，他剛想走，熟悉的少女音色出現(xiàn)。

    “能不能別吵吵？”

    聲音的方向，烏煙瘴氣地圍著一群人，少女正按著別人的手肘，臉上明顯寫滿不耐煩。她正后方的男生，拽著畫板正往下砸——

    和靈正厭煩這些嗷嗷叫的人，身后平白多出一陣風(fēng)，淡淡的煙味和很干凈的皂角香。

    少年長腿準(zhǔn)確無誤地踹中后面的人，畫板哐當(dāng)落地，哀嚎此起彼伏。

    他眼底毫無笑意，似銳利的刀尖，閃動著危險的光。

    鬧事的人冷汗涔涔，一個勁兒的往后退。少年出手的速度快得可怕，泛著青筋的冷白手掌掐住喉嚨，虎口扼制著鮮活的生命。

    收緊。

    少年平靜地看著他驚悚又無助的眼神，像不過是在捏死一只螻蟻。

    危險的信號占滿天空，不是普通的打架，他是真的想讓人死。

    “夠了松手！”和靈試圖攔他的動作。

    他的力道太大，和靈沒攔下來往后踉蹌兩步，若不是牧越反應(yīng)快攬住她的腰，她人已經(jīng)摔倒在地。

    和靈下意識去看那人，還能咳嗽，她松了口氣。

    “你他媽瘋了？你知道我如果不攔你是什么后果嗎？”

    他眼眸盡是漠然，“他想動你?！?/br>
    “那你呢？”和靈氣笑了，“你這——手，還碰著我腰呢，也打算自己掐死自己？”

    “……”

    夏日的衣服輕薄，他掌心滿是被溫軟占據(jù)，那截腰過分纖細(xì)，似乎他的一個手掌就能丈量出尺寸。

    牧越立刻松手，磕絆道：“要嗎？“

    “……？”

    他是不是哪兒不正常。

    還真有因為碰了她一下，想自己掐死自己這種事，而且居然還真的在問她？

    和靈這會兒是真覺得又氣又好笑，少年前一秒要把人往死里弄，下一秒因為碰到她的腰，手足無措，耳朵紅得跟番茄似的。

    這什么反差萌。

    “不用！”和靈說，“我要回家了，今天謝謝?！?/br>
    “好?！彼p聲說。

    和靈還是沒打算打車，慢吞吞地走在人行道上，直至臨近她的小區(qū)前，她進(jìn)711買了兩瓶水。

    “喝水嗎？”她對著拐角處問。

    安靜。

    和靈無奈：“小哥哥，我還是有安全意識的。你再這么跟著我，會被保安當(dāng)變態(tài)抓起來的?！?/br>
    “……”

    終于，暗處的影子出現(xiàn)，他怕她生氣，“我不是……”

    “開玩笑的。”和靈把水遞給他，彎著眼眸，“謝謝你送我回家?！?/br>
    她的聲音很甜，說句普通的話都像情話。

    牧越一怔。

    和靈：“你競賽不用回學(xué)校刷題嗎？”

    “做完了?！?/br>
    “還挺厲害，阿墨都還被老師留著，我只能自己回來?！?/br>
    “他都送你回家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