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又被稱為時尚圈的春節(jié)。各大品牌換季，設(shè)計師出新作品，各大時裝周如火如荼，時尚雜志更是爭奇斗艷。

    能拿到五大刊之一的九月封，含金量不言而喻。

    這一消息對和靈這空檔期望不見頭的工作室而言，簡直就是喜從天降。

    和靈還在看合作要求，祝今安的電話打了進(jìn)來。

    “看見郵件了嗎？這次我費(fèi)勁九牛二虎之力跟主編力薦的，快夸夸我?！?/br>
    和靈走到安靜的地方接電話，有些無奈，“阿今寶貝呀，你可太會給我驚喜了?！?/br>
    “《iesy》九月刊已經(jīng)夠有分量的了，符合你的要求、經(jīng)費(fèi)也充足。唯一棘手的問題是這次是請的藝人咖位重，不好分配位置，其他的都寫在郵件里了?！弊＝癜裁黠@是開心的，“怎么樣，接嗎？”

    “給我點(diǎn)兒時間，我看看?！?/br>
    不是肯定的答案。

    祝今安下意識捏了下電話，滿心歡喜被澆下冷水，“嗯……好?！?/br>
    “阿今啊，你知道的吧，我不喜歡跟你說謝謝?！焙挽`溫聲說，“我很喜歡你?！?/br>
    少女溫柔聲音流轉(zhuǎn)到耳畔，她說話，每次都是格外真摯的告白。

    祝今安頓了幾秒，才回：“少撩我。我這幾天在外面出差，你別惹事。”

    “好。”

    和靈掛掉電話，大概瀏覽完要求，又慢悠悠地去修圖去了。

    陳默心里有數(shù)，無能狂怒，“又沒看上？這可是九月刊??！”

    “不著急，”和靈招手讓李如玥過來坐著，“阿玥啊，你知道你哥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兒嗎？”

    “……？”李如玥不著頭腦，“我跟他其實……不熟，但他身邊的女孩挺多的，不知道到底喜歡哪個?！?/br>
    真不知道喜歡哪個。

    嘖。

    和靈：“知道他從de下班后會去哪兒嗎？”

    “會去拳館吧，月江庭的?！崩钊绔h看了眼手機(jī)，說，“應(yīng)該晚上七點(diǎn)吧?！?/br>
    “七點(diǎn)啊?！焙挽`淡淡重復(fù)道。

    /

    晚上七點(diǎn)，和靈沒能出現(xiàn)在拳館，她被她母上大人召喚回了家。她是云都本地人，但和父母分開住很多年了。

    家門口這棟大宅子，是按照江延按照和玫的喜好建的。

    四萬萬朵玫瑰花，花團(tuán)簇?fù)碇鴫h院落，肆意占滿每一塊地磚階梯，風(fēng)路過人間時，也將花語帶回天堂。

    這么大數(shù)量的花在云都絕無僅有，打理起來更是費(fèi)事兒。

    但江延只是為了和玫喜歡，他還為她摘抄了一首詩。

    “我的院子里種了四萬萬朵玫瑰/每一天早晨/我都捧著一本書坐在門口”

    “路過的人都會稱贊我的玫瑰/有的甚至還會折去一兩朵”

    “我統(tǒng)統(tǒng)不理睬”

    “直到那天你來/笑眼瞇成月牙/問我看的什么書呀”

    “我就知道/這四萬萬朵玫瑰”

    “統(tǒng)統(tǒng)都是你的”

    他們的愛情，讓多少人艷羨。

    曾經(jīng)，曾經(jīng)和靈也很喜歡這些滿是愛意的玫瑰。

    老管家大老遠(yuǎn)地看見人，“阿靈？回來了怎么站在門口，快快進(jìn)來。她還等著你一起吃完飯呢?！?/br>
    和靈站在門口看了會，問：“張姨啊，你說我媽是我想回來呢，還是不想我回來呢？”

    一回來就吵架，一吵架就不歡而散。

    能隔著電話罵，非要劈頭蓋臉地看見彼此交流，好像這樣就能罵得更帶感一點(diǎn)。

    真無聊。

    “傻孩子說什么呢？那可是你mama，怎么會不想你回來?！睆堃處е挽`往里面走，心疼道，“最近是不是又吃外賣來著，瘦了好多?！?/br>
    和靈笑：“瘦點(diǎn)好看呀，您都不知道那些小姑娘多羨慕我的身材?！?/br>
    “聽張姨的，胖點(diǎn)好看。還有你別在寄那些補(bǔ)品給我了，太多了，真的吃不完。”

    和靈說：“那您聽和靈的，吃多點(diǎn)胖點(diǎn)好看?！?/br>
    張姨無奈道：“你這丫頭……我真是說不過你。”

    和靈從小到大就招人疼，跟誰都聊得來，這一路回來，各種家傭都在和她招呼。熱烈的氛圍直至她進(jìn)餐桌吃飯，才慢慢僵硬下。

    和玫穿著正裝，手邊是各種和靈看不懂的數(shù)據(jù)報表、股市基金波動，從和靈進(jìn)來道坐下，和玫沒有看她一眼。

    張姨無聲安撫著和靈，幫她拉開椅子，在和玫的左手邊。

    “知道回來了？”和玫平淡道。

    “嗯，”和靈禮貌道，“我能吃飯嗎？”

    家里的規(guī)矩，長輩不動筷子，小輩也不能動。

    聞言，和玫終于抬眸冷淡地看她一眼，“你什么時候，還知道講規(guī)矩了？”

    和靈：“在您生氣前，我覺得還是該客氣些?！?/br>
    “吃飯吧?！焙兔祳A了魚給她。

    小時候，和靈被魚刺噎到進(jìn)了醫(yī)院，她從那時起就不吃任何魚類了。

    實際上，這一桌菜，都不是和靈喜歡吃的。和玫不會在意她喜歡吃什么，和玫在意的是她覺得她要吃什么。

    和靈沒說話，慢條斯理地吃著飯。

    不止是院落外精心設(shè)計的，從餐桌的落地窗外往外，四萬萬多玫瑰在夜空下?lián)u曳盛放。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和玫開口的聲音輕了幾分。

    “你想玩攝影mama能理解，但那始終不適合用來做正經(jīng)職業(yè)。我和江延只有你這一個孩子，兩邊的家業(yè)遲早你要學(xué)著接手管理。阿靈，該回家了?！?/br>
    ——回家。

    也許很多年前，和靈聽到這句話會心動，異國他鄉(xiāng)留學(xué)七年，現(xiàn)在早已沉了一潭死水。

    和靈：“我工作室的單子，是您安排的吧?！?/br>
    和玫承認(rèn)得很快，“你應(yīng)該知道de的單子對你的影響杯水車薪，你再怎么跟那個牧越接觸，也得不到什么好處?！秈esy》的九月刊，你如果想拍，就乖乖去相親。”

    剛才溫存的氛圍轉(zhuǎn)眼消散。

    和靈聽笑了，“《iesy》九月刊也是您安排的？”

    反反復(fù)復(fù)，讓她的工作室接到單，又在進(jìn)行洽談的時候取消。給人希望，再給人致命一擊。

    “嗯?！焙兔嫡f，“讓你玩攝影到大學(xué)畢業(yè)，已經(jīng)是我容忍的最大限度。你工作室成立到現(xiàn)在，那幾個人能有多少社會經(jīng)驗？不三不四的，少跟這些人來往?！?/br>
    和靈真是煩透她的掌控欲，吃什么菜、和什么朋友交往、要做什么職業(yè)。

    似乎她生來的意義就是要變成和玫規(guī)定的“和靈”，一旦脫離掌控，哪怕用不光彩的控制、威逼利誘、時刻盯著她的行程，用盡一切手段都要將她綁在設(shè)定里。

    “看來這飯是沒法吃了，”和靈放下筷子，“您慢用，我先走了?！?/br>
    “阿靈，”和玫繼續(xù)在餐桌上優(yōu)雅地用餐，“我們可以玩時間戰(zhàn)，不急?！?/br>
    耗到和靈毫無資本的那天，她照樣得乖乖的回到籠里。

    和玫像是馴獸師，放養(yǎng)、抓捕、放養(yǎng)、抓捕，直至磨掉幼獸的銳爪，只能依靠著她存活。

    張姨剛把菜端過來，還未放下：“阿靈！飯都沒吃完去哪兒啊這是？外面是臺風(fēng)天，要下雨了，你這么出去多危險啊！”

    和玫：“讓她走?！?/br>
    /

    閃電在天際轟隆作響，劈向云都最繁華的高樓大廈，細(xì)致末梢飛快閃動，像是要將這片繁華碎成塵埃。

    雨滴灌進(jìn)和靈的思緒，比雷電還要洶涌的無力感淹沒進(jìn)她的肌理。

    如果有一個比你強(qiáng)大數(shù)十倍的人將你的人生玩弄在股掌之間，定奪著你的生殺大權(quán)，該如何是好。

    像個笑話一樣反抗嗎。

    硬撐到最后一刻再乖乖臣服嗎。

    和靈回到家，水滴在她身上拖出一長串的痕跡，她在門口等人臉識別，按了半天發(fā)現(xiàn)一點(diǎn)兒反應(yīng)沒有。

    她揉了揉太陽xue，還真是禍不單行，哪個家都進(jìn)不去。

    這臺風(fēng)天的大半夜，她還真得在外面流浪。

    手機(jī)頻繁震動著，李如玥的電話。

    “和靈，你回家了嗎？還是去拳館了？”

    和靈將濕發(fā)往后撩，露出清麗的眉眼，“在家門口進(jìn)不去，現(xiàn)在準(zhǔn)備去朋友的酒店住一晚。怎么了？”

    “噢沒事……我還以為你今天會去拳館。”

    李如玥輕輕呢喃了一句話，和靈聽得模糊，好像有什么“等你”的字眼。

    “你說什么？”

    “沒，外面下這么大雨，你出門的時候注意——”

    手機(jī)沒電，關(guān)機(jī)。

    禍不單行，這句話永遠(yuǎn)是對的。

    和靈愿意把這天列為她今年最走運(yùn)的一天，原本想出門找朋友借宿的心思也被滅了個干凈。高跟鞋走了一天，小腿酸疼。

    她干脆靠著家門口的墻壁坐下，雨滴將衣服淋得濕漉漉的，順著走廊口的空調(diào)，皮膚像是摩挲在冰冷的雪石上。

    和靈靠著手臂里，緩慢閉上眼睛。她是重度失眠，這個點(diǎn)不會有絲毫的困意，就是腦海被攪得天翻地覆的，暈得很。